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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花香漪與戚竹音只隔著屏風見過,在那滿朝文武皆是男子的百官宴上,戚竹音是個特例。她早年在啟東並不扎眼,戚時雨還沒有交出帥印時,人人都在她幾個兄弟里猜測。營救戚時雨的那場仗打完以後,戚竹音先是被拒絕入都,朝中以「戰績待查」為由拖了數月,臨近受封時又鬧出了玉龍颱風波,即便有太后出面,戚竹音也僅僅是接替了戚時雨的帥印,沒有承襲戚時雨的爵位。換而言之,戚竹音如今打的每一場仗都只是在為啟東積累威望,不是為她自己,她如果此生沒有嫁出去,晚年退居二線就仍然是個「戚家女」,沒有爵位傍身,反倒是她的幾個兄弟,只要儘快生下兒子就能坐享其成。

    韓丞還在講話,馬車內的花香漪卻猶如睡著了。韓丞逐漸覺得沒趣,訕訕地停了下來。

    儀仗隊跑到酉時,天際忽然浮出條紅線。熱浪翻滾,馬蹄齊震,延綿數里的輕騎全部紅袍加身。啟東的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勢如長龍般地直驅而來。黃沙滾滾,撲了韓丞滿頭滿臉的灰塵。

    戚尾率先下馬,揮動旗幟,長喝道:「迎——禮——!」

    背後的輕騎們翻身下地,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地,鎧甲在抬臂時發出鏗鏘的聲音。他們齊喝道:「恭迎夫人!」

    這兩聲雷吼震得闃都出來的宮娥們心驚肉跳,連韓丞都險些捂著心口。他撲著灰塵,皺眉說:「大帥呢……」

    馬蹄聲繞了過來,那紅影已經到了馬車跟前。不待韓丞阻攔,就見戚竹音用刀鞘挑了帘子,歪著腦袋看了進去。

    花香漪還沒有覆蓋頭,戴著金玉鳳冠震驚地看著戚竹音,胸口怦怦直跳,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

    「呦,」戚竹音打招呼,「小娘。」

    韓丞大驚,上前慌忙蓋下車簾,忍不住責怪道:「還沒有到蒼郡,大帥怎麼能輕易掀三小姐的帘子!」

    「看一眼,」戚竹音自討沒趣地收回手,說,「你這路上歇了多少次?按照預算的時間,昨日就該到了。」

    韓丞跟著戚竹音的馬,說:「路途遙遠,趕得太急,難保不出事。我以為大帥會在茶州南側相迎,結果也沒有等到人。」

    「我才從邊郡往回趕,余出的時間不多。」戚竹音說著回頭,問韓丞,「你下馬乾什麼?」

    韓丞環視一圈,說:「此刻已經酉時了,應該在這裡……」

    戚竹音用馬鞭指向東方,說:「再跑一段路,亥時就能達到策郡。策郡有馬道,再往蒼郡的路就平坦些。上馬吧。」

    韓丞跑了一天,此刻精疲力盡,還想要說什麼,戚竹音已經驅馬離開了。戚尾從那頭上馬,帶著輕騎把儀仗隊給包住,對韓丞客氣地說:「指揮使,走吧。」

    就算韓丞在闃都權高位重,他也管不著兵、戶兩部的事情。錦衣衛能在闃都及其他地方耀武揚威,但對於戚竹音而言沒有威脅。她是啟東五郡的兵馬大帥,啟東就是她的地盤,在這裡韓丞沒有任何話語權,更何況太后如今也要仰仗啟東守備軍。

    韓丞心裡記仇,面上還不能露,只能沖戚尾笑一笑,上了馬繼續跑。

    花香漪回過神,對適才的驚鴻一瞥猶自心悸。車簾搖晃,她輕輕地偏了頭,沿著那縫隙,看見戚竹音在前方騎馬的背影。

    戚竹音身材高挑,今日想必是專門打扮過。她要騎馬,沒有堆闃都常見的雲髻,但依然很別致。發間沒有朱釵篦子玲瓏珠,顯得乾淨利落。

    她生得好看。

    花香漪還想要繼續打量她,卻見她陡然回過了頭。

    * * *

    蕭馳野嘴上說著恭喜,但還是著人備了禮。蕭既明那邊也要備禮,他們跟啟東關係不差,即便此刻有些微妙,但情分仍在,尤其是對戚竹音。

    花戚大婚昭示著太后在闃都角逐里暫時勝出,內閣唯有穩住儲君才有餘地繼續周旋,而薛修卓在此刻做了非常明智的決定,他上奏與內閣交涉,把江青山放回了厥西,定住了闃都的糧倉。

    姚溫玉坐上了四輪車,由喬天涯推著出門。茨州近來天氣不好,秋雨將至,城郊的景象更是蕭瑟。姚溫玉多日不曬太陽,此刻仿佛成了裸露在外的玉石。

    「正如你所料,」沈澤川看霜葉蒼蒼,山河肅穆,站在姚溫玉側旁,「他果真把江青山調回了厥西。」

    「我原想,即便是為了抑制茨州,江青山也該到槐州去。」周桂今日難得著了勁裝,也是騎馬來的。他拭著汗珠,說:「落霞關緊挨著泉城,泉城又是薛氏的老家,他應該放心不下才對,沒承想他真的肯把江青山放回厥西。」

    姚溫玉袖裡承著貓,他說:「因為落霞關與泉城的地理位置,兩位有這樣的顧慮在所難免。按照眼下的情形來看,薛修卓把江青山放到槐州才對他,對薛氏最有利。」

    沈澤川靴底踩過落葉,他站定,陷入沉思。

    江青山如果調到槐州,一是能夠與茨州打擂台,阻止茨茶槐商路形成;二是能確保泉城無恙,並且與泉城攜手對落霞關施壓,進而給離北施壓。這都是沈澤川能夠想到的事情,薛修卓自然也能,然而他依舊像姚溫玉預料的那樣,放棄了泉城安危,選擇了厥西。

    「薛修卓把江青山放回去,」沈澤川神色凝重,「這才是他不好對付的地方。」

    此舉不僅代表著薛修卓會從糧食上扼制離北、中博的發展,還代表著他根本不在乎薛氏得失,換而言之就是他沒有私慾,這讓他和花思謙、魏懷古等人截然不同,他謀取不是一方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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