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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中興大周就在此刻,」薛修卓逼近一步,「世家老派全部重洗,寒門黨首統一受挫,閹黨之患不復存在。內閣、太后及儲君三方牽制,朝中後起之秀猶如過江之鯽,大周即將擁有新鮮的血。姚溫玉,我死而無畏,就算遺臭萬年也在所不惜。我早已把身融於老師的那把火中,我為我自己。」
薛修卓說罷,再度撐開了傘,轉身步入雨中。
「你贏一時。」
姚溫玉站在原地,抬高聲音。
「你贏一局,這根本不是勝。天下大亂變數無窮,你算不盡所有人,薛修卓——!」
暴雨如注,宣洩在天地間。海良宜的墳頭青竹應聲而斷,泥水沿著坡淌了下來,猶如掩面痛哭的臉。
「今日平局,勝負未分。」薛修卓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但是世間既然有了薛延清,又何必再留姚元琢?你我道不相同,今夜以後,不必再見。」
「此局沒有下完,」姚溫玉說,「經我之手,沒有平局。」
薛修卓似乎笑了,他最後一次回眸,定定地注視了姚溫玉半晌。雨簾相隔,他們像是從出生開始就隔著天塹,仿佛是天與地的照影,永遠不會成為同路人。薛延清這三個字一直都在被姚元琢遮擋,從嫡庶出身,到海良宜的選擇,薛修卓從來沒有贏過,然而這一刻,他是居高臨下的憐憫。
你敗了。
馬車沿著山道疾奔,到處都是狗吠,追兵策馬直追。姚溫玉的車夫死了,他掌控不住馬車的方向,只能讓馬車在山間倉促地逃竄。流矢從後插在了車廂上,有幾支已經釘到了馬蹄邊,馬匹受驚,徹底脫離韁繩的勒拽。
有人已經躍到了車廂後邊,用刀捅穿了車壁,撕開帳子往裡刺。菩提山間沒有別人,姚溫玉的死期已經定了,當他上山時,薛修卓就沒有想過讓他活著走出去。
馬車翻下溝,撞壞了車壁,姚溫玉五臟六腑跟著顛倒。馬匹摔得吃痛,被姚溫玉解開了韁繩,艱難起身。後邊的狗叫太兇猛,馬瘸著條腿繼續奔逃。姚溫玉沒有馬鞍,在顛簸里險些被枝條刮下去。但是這馬跑了不到片刻,就被射中了另一條腿。
這場追殺已經到了菩提山腳下,為首的人擔心姚溫玉再跑下去誤了時辰,就用繩索套住了姚溫玉腳踝,把他沿著山道往自己的馬車邊拉。過程中雨勢減小,天還沒有黑,他們要做得乾淨不留痕跡,便先用刀鞘打斷了姚溫玉的雙腿,再拖著人往馬車內塞。
就在此刻,山道上忽然奔出馬蹄聲。追兵暗道不好,扯下車簾,急聲說:「收刀!」
來者排面十足,馬車兩側的侍衛都是八大營的人,把原本就狹窄的馬道堵死了。追兵示意車夫拉開馬車,一行人低眉順眼地讓出路來。
姚溫玉被堵住了嘴,那劇痛翻攪著,讓他渾身痙攣,卻理智猶存。他淌著汗,用額頭撞著木板。
為首的人聽見車廂內有聲音,便用眼色示意下屬。其中一個當即抽了幾下馬匹,吆喝起來,蓋掉了姚溫玉的聲音。
可是來者並不走,那被簇擁在中間的馬車掀開了簾,露出婦人打扮的照月郡主,她微皺著眉,說:「勿要喧嚷,車中還有小兒。」
姚溫玉聽出了照月郡主的聲音,喉間逸著含糊的聲音,把額頭撞得一片血紅。
照月郡主忽然說:「車內有人嗎?讓你們主家來見我。」
為首的男人認得她是誰,行了禮,推託道:「是主家養的外室,尋死覓活的,不好放出來衝撞郡主,郡主先行。」
照月郡主柳眉一豎,說:「此乃閣老休眠的地方,你閉眼胡說什麼!來人,給我掀開車簾!」
為首的男人當即亮出腰牌,上邊是守備軍的銅印,他說:「我們正經辦差,有搜捕文書在身,是刑部下達的命令。郡主,無職豈能隨意插手朝中要事?今日即便是赫連侯親至,也不可強行掀簾!」
照月郡主自從嫁去了潘氏,就一直居住在丹城。海閣老去世後,她跟著夫婿入都,今日本已約好了前去姚家拜見,誰知他們夫婦到後得知姚溫玉入山未歸。她深知姚溫玉為人,絕不會無故失約,便驅車來看,眼下已經認定這群人有鬼。
為首的男人算準照月郡主沒有辦法,費氏如今沒有重臣,赫連侯輕易不會得罪人。他想到這裡,便冷笑道:「郡主不走,那我們便先行了。」
然而他還沒動,就見八大營的近衛一齊摁住了刀柄。
車內的玉指微挑簾,隱約露出個花鬢。窄袖宮裝服帖地垂在車中,露著質地不凡的緞鞋尖,淨領邊墜著東珠,她聲音柔婉:「郡主無職,我也不行嗎?」
為首的人還愣在原地,就聽近衛一聲暴喝:「三小姐玉駕,還不跪迎!」
這闃都里,除了太后的心尖肉,誰還敢稱三小姐?
這男人冷汗齊出,當即跪地,叩迎道:「阻攔三小姐玉駕,罪該萬死!」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原本是安排在闃都視角里的,近期就暫時不看評論了,還是按照我原本的節奏走。不用擔心,劇情都在我的狙擊範圍內,該埋的坑不會忘記,那些一直以側面示人的角色都會挨個登場。有些地方我也不能跳出故事去解釋,那是故事失敗和作者的失敗,該有的故事裡都有,就不再複述了。
第149章 花三
闃都天色昏沉, 街道兩側挑上了燈籠。花香漪的馬車回了城, 徑直去了潘府。花香漪吩咐左右,只說自己與照月郡主要夜敘閨話, 專門差人給宮裡遞了口信兒, 要晚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