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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沈澤川扣了摺扇。

    費誰繼續說:「但他不敢,恰好那個時候兵部邵氏下獄,邵家男嗣要全部抄斬。邵氏老太君為保血脈,把他家僅剩的嫡孫扮作了女孩兒。這位邵氏嫡孫被押到了中博流放,正好落在了雷常鳴手中。」

    費盛講到這裡,一直扣著書本的喬天涯忽然坐了起來,他說:「邵氏?永宜年間的兵部邵氏?兵部侍郎邵成碧!」

    費盛拍了下掌,應道:「欸,就是這家,你認得?」

    喬天涯霎時間站起來,他怔了片刻,說:「我當然認識……主子,從前我就說過,我是兵部喬氏的兒子,邵成碧與我父親是至交好友。不僅如此,邵成碧還是由太傅一手提拔起來的官員,只是他不擅長應酬,所以不常與太傅來往。他後來娶了現任兵部尚書陳珍的姐姐,因此在東宮追查案里倖免於難,沒有被太后趕盡殺絕。」

    費盛頷首,說:「是這麼回事兒,但邵成碧也沒有向花、潘兩黨示好,花思謙為了摘掉他,還是在永宜年末借用職權,讓紀雷率領錦衣衛構陷他是東宮謀反案的參與人員,把他家給抄了。」

    沈澤川便明白了,雷常鳴不敢碰顏何如,就拿邵氏嫡孫代替。

    費盛接著說:「雖然邵氏嫡孫比顏何如大,但當時也不過九歲,在邵家時,也是千嬌百寵的嫡孫。邵老太君臨終前求遍了舊識,才把他換出闃都,豈料人到了中博,就被雷常鳴給糟蹋了。雷常鳴下手極狠,一是因為他在辦事前喜歡喝酒,沒輕重,二是因為他想要以絕後患,人死了,拖出去埋掉就算過了。這事兒還是蔡域打聽出來的,雷常鳴後來跟顏氏鬧翻,我猜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這是費盛在沈澤川跟前的第一件差事,自然要辦得漂亮。費盛接著把茶州羅牧的詳情也呈報了,沈澤川在聽的過程里,看了眼喬天涯。

    喬天涯心思沒在這裡。

    待到費盛退出來後,他借著換值的空閒,跟喬天涯聊了兩句。

    「不必問我,」費盛搓著手,把指縫都洗乾淨,「有關邵氏嫡孫的事情,我都是從茶州土匪那裡打聽來的。你也知道,他沒有顏何如要緊,當時哪有人記得他的死活?落在雷常鳴手中十有八九都得死,即便沒死……」費盛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人也活不下去。」

    喬天涯故作輕鬆,只說:「我問你了麼?我沒打算問。」

    費盛嫌棄地看向他,用手指比畫了一下兩個人的間距,說:「你知道吧,你湊過來多半就是要問事兒。這事已經過去多少年了,你要心裡真過不去,你就把他當作還活著。」

    「沒有『當作』的說法,」喬天涯幾步下階,抬起手臂,枕在腦後,迎著日光微微眯起眼,不在乎地說,「死了就是死了,在底下躺著更涼快。」

    * * *

    再過幾日就是七月末了,茨州的糧車出去,銀車回來。眼看要入秋,周桂擔心槐州的糧被別的地方買了,他們現在有錢,周桂就與幕僚商議,槐州的這樁生意也要儘早談妥當。

    沈澤川到書齋議事,聽罷後只問:「成峰先生怎麼看?」

    孔嶺猶豫片刻,說:「我昨夜也與大人說了,此刻前去槐州太著急,我不贊同。」

    周桂坐在沈澤川下首點頭,說:「昨夜我們洽談細節,成峰確實是這樣講的。但是同知,今年厥西有地方受災,布政使江青山又被調離,缺糧的地方勢必要向別州購買。槐州靠近闃都,馬上又要秋收,我擔心厥西在我們之前,就把生意談完了。」

    周桂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茨州騰出的糧倉是要留待不時之需,他們現如今攥著銀子心裡也沒有底。

    沈澤川近幾日也在估算去槐州的行程,但是他猶豫的原因不僅是這個,還有闃都如今對江青山的調派文書遲遲沒下達。這個人不論是回到厥西還是上調別處,都會或多或少地影響到茨州的糧食買賣。江青山如果被調去槐州,那現在跟槐州談的生意,很可能就會作廢。

    沈澤川犯了難,只說:「先生和大人的顧慮都不無道理,我這幾日也在考慮槐州的事情。依照我們最初擬定的計劃,自然是越快越好,但現在來看,如何避開闃都的眼睛也是問題。」

    孔嶺在側說:「況且我們的銀車要從離北借道,這件事還要跟世子商談。不過此事世子應該不會阻攔,我們借了離北鐵騎的馬道,折成糧食補過去,眼下的離北自然樂意。我只擔心一件事,就是落霞關怎麼過?落霞關守備仍然受闃都直轄管理,他們既不缺糧食,也不缺銀子。離北還能跟他們講交情,可是茨州怎麼辦?」

    按照沈澤川與蕭馳野的關係,真的算起來,沈澤川也能跟落霞關談談交情。但這事得建立在蕭方旭和蕭既明肯認沈澤川的基礎上,否則光憑蕭馳野,對不住,現在的二公子還沒有那麼大面子。

    孔嶺把這事提出來,也是婉轉地表達他們和離北沒有親到那個份上,借道得算帳,往後若是借兵,也沒有那麼容易。原先他們都以為蕭馳野回去是要接替父兄建功立業,但是現在看來,蕭馳野比交戰地的主將還要矮一頭。不是說輜重將軍不重要,而是在聲望及威信上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他們在書齋談到黃昏,也沒有商議出結果。

    沈澤川回宅子時,見丁桃和歷熊迎在門口。

    丁桃沒回離北,輪值又不算他,整日和歷熊在紀綱身邊練拳,早上打完拳,下午沒事做,兩個人就四處撒野,一個七月玩瘋了。丁桃現在不難過了,連晨陽骨津都忘了,晚上吃糖沒人管,牙疼起來了才被喬天涯給教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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