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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骨津把腦袋接過去,認出來這是胡和魯。他也沒想到蕭馳野一個照面就砍死了胡和魯,郭韋禮跟這人打了半輩子,結果這人一夜就沒了。

    蕭馳野卸著狼戾刀,說:「怎麼,你認得?」

    骨津說:「這人叫胡和魯,主子,就是他在北邊打退了郭韋禮,攻占了圖達龍旗。」

    蕭馳野連續跑了兩夜,現下還有別的事,僅僅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讓骨津去辦事。他叫了澹臺虎,把刀扔給澹臺虎抱著,一起往裡走。

    「這營地夠大啊,」澹臺虎環視著周圍,嘖嘖稱奇,「這牆修得快比過正經城池了。牆垛上還設有大弓,下邊布設陷馬坑,遠近都能打。」

    「我大哥在這裡砸的銀子不少,」蕭馳野看向營牆,說,「你把那牆上的布設背下來,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都可以留著問晨陽或是骨津。明天我讓軍匠把營地分劃圖也給你,這東西你也得背熟。」

    澹臺虎連忙應聲。明眼的人都知道蕭馳野這是要重用他,從離開闃都到現在,蕭馳野每一仗都帶著澹臺虎,澹臺虎大字不識幾個,為了對得起這份知遇之恩,也下了功夫跟晨陽認字。

    蕭馳野趕著進來,是為了見軍匠。他對鄔子余把話說得很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沒提,就是他拿回沙三營不打算歸還了。這地方攻防兼顧,還是邊博營的屏障,北能支援蕭方旭,西能通向東北糧馬道,對於他而言太合適了。

    誰要問他要,誰就親自來跟他談。

    等到蕭馳野終於能躺下時,天也快亮了。他窩在帳子裡睡了幾個時辰,中途晨陽從邊博營趕來,也沒有打擾。接近黃昏蕭馳野才醒,他站在帳子外埋頭洗漱時聽著猛回來了。

    蕭馳野綁上臂縛,沖猛吹了聲哨。猛盤旋了少頃,收翅落在了蕭馳野的手臂上。蕭馳野從皮囊里摸出備好的肉條,餵給猛,在猛吃肉的空隙,看見了猛腿上的大胡桃。

    「王爺無恙,」晨陽笑起來,「給主子報平安呢。」

    蕭馳野卻沒笑,他還挺不高興的,解下大胡桃在手裡捏了片刻,扔給晨陽,說:「老爹專門把猛放回來,就是通傳軍令。你打開讀給我聽,這老頭壞得很。」

    晨陽打開胡桃,鋪平紙。

    蕭方旭的字寫得很狂,說自己早知道阿木爾會派人繞到東南營地來,但是為什麼沒有提前應對就略過不提了。又說猛是不是偷偷打了虞,太好戰了,跟蕭馳野一樣。最後讓蕭馳野原地待命,不要莽撞行事……

    蕭馳野伸出指,把那信翻過來,略過正面洋洋灑灑的幾大段,指了指背後言簡意賅的幾句話。

    晨陽咳了聲,穩著聲音讀:「知兒莫若父,信到時已晚,知道你肯定會打沙三營。既然如此,那你就替鄔子余做押運……當個輜重將軍吧。」

    周圍一片寂靜。

    澹臺虎不了解蕭方旭,在他的預想里,離北王即便不會誇獎蕭馳野,也該把蕭馳野調往交戰地,儘快立功就是對蕭馳野最好的褒獎。在離北當前的形勢下,把蕭馳野放在後方做個輜重將軍,就像是把他從闃都拔出的鋒芒又給摁了回去。王爺瘋了嗎?還是說為了安撫世子派系,蕭方旭不惜把蕭馳野再藏九年?

    蕭馳野唇線緊抿,忍了半晌,一聲沒吭,轉頭看向再次西沉的落日。

    * * *

    數日後,從茨州出發的商隊一路南下,沿著官道往茶州去。孔嶺扮成了管事,錦衣衛們喬裝成了富家侍從,沈澤川則稱病久居馬車內,甚少露面。

    孔嶺帶著茨州發的路引,路上免了很多麻煩。這年頭,能夠拿到官府正經文書的人都不可小覷,加上侍衛眾多,尋常土匪不敢輕易打劫,就怕踩到太歲。

    離開茨州境內後,路上的乞丐就多了起來。八九歲的小孩兒都迫於生計出來行騙,一張嘴能說得天花亂墜,神仙妖怪什麼都敢講,哄著經過的商旅花錢求平安。

    前幾日還好,後幾日下了雨,天氣驟然轉涼,沈澤川就病了。這路上都是騙子,光是黑店就一個挨一個,就是孔嶺敢請個大夫,喬天涯也不敢讓對方近沈澤川的身。好在不嚴重,只起了兩天的熱,又緩緩退了下去。

    沈澤川如今伏案的時間越來越長,武學疏忽在所難免。他在送走齊惠連以後,時常覺得身體不堪重負,挨著季節變化,很容易生病。這事情其實早在闃都就已經有了徵兆,疫病案里他說病就病。

    馬車碾過泥濘,就在雨中到了茶州。

    茶州州府羅牧收到孔嶺的名帖時還在小妾房裡,他把那帖子翻來覆去地看,像是要摳出花來,就是不肯挪動屁股。

    他的第十四房小妾是新收的,前幾日才辦過酒,近來正得寵,難免嬌貴。小妾從羅牧手裡抽出名帖,她認識幾個字,說:「這個孔嶺是誰呀?」

    羅牧把人抱到腿上,說:「孔嶺麼?窮酸一個,早年跟著敦州守備軍指揮使澹臺龍,後來澹臺龍死了,他就跑去跟著周桂了。」

    小妾被羅牧的鬍子給蹭得咯咯笑,像是怕沾著窮酸氣,翹著小指把名帖晃來晃去,說:「那他怎麼認得老爺啊?」

    羅牧自嘲道:「我們師出同門。」

    「哎呦,那得好好招待人家。」這小妾淨給羅牧的髮妻甩臉子,她兄長是茶州土匪之一的蔡域,是羅牧仰仗的人物,所以存了讓羅牧休妻的打算,盤算著借著外人登門,自己能夠主持宴席。她這麼想著,便拿名帖輕浮地拍打羅牧,說:「我替你辦個席,你正好把哥哥也請來,殺一殺他們茨州的威風。我聽說今年離北的軍糧從茨州走了一批,他們有錢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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