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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方旭起身穿衣,背部隆起的肌肉上滿是傷痕。他說自己老了,可那極具壓迫感的身體卻比以前更加結實。他罩上袍子,開始穿戴鎧甲,過程中一絲不苟。

    「如果大周仍然處於中興期間,那麼既明就是離北鐵騎的最佳統帥,他做得相當出色,是維持離北巔峰的不二人選。」蕭方旭繫著佩刀,面色沉靜,「但是大周已經有了崩裂之勢,我們一味當『牆』的策略不再適合離北鐵騎。阿木爾是老天賜予邊沙的大俄蘇和日,他遊走各部,想要開天闢地,既明的保守之策就是在給他足夠的時間去發育。千秋,你我都必須正視一件事情,那就是邊沙已經不再是依靠掠奪維持生計的鬆散小部,他們河流交匯,在阿木爾的帶領下成為了汪洋大海。你有沒有想過,等到阿木爾統一十二部,邊沙就能成為足以吞掉大周的龐然大物。要打他,只能趁現在。」

    「我是離北的『矛』,既明是離北的『盾』。離北鐵騎在減掉重量的同時愈漸趨於滿足,失去對勝利渴望的鐵騎就好像是不再食肉的狼,它遲早有一天會被其他軍隊所替代。」

    蕭方旭說到這裡時,沒有表情。

    「既明吃了敗仗,這對於他,對於離北鐵騎,都不是壞事。我把他十幾歲就放進了軍營,不是期望他去維繫所謂的不敗榮耀。戰場上沒有神話,我也會兵敗,必須早一點讓現在的離北鐵騎明白,我們要的不是常勝,而是勝,即便敗了也要迅速爬起來,手腳沒斷就依然能打。我和既明先後都完成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如今該讓離北『餓』起來了。」

    蕭方旭停頓良久,目光深邃。

    「離北鐵騎迫切地需要一個新統帥,這個人必須與我們不一樣,甚至截然相反。他得撕掉既明設下的那層儒雅,貪婪又兇猛,讓離北鐵騎飢腸轆轆,重歸狼性。」

    第130章 玉珠

    邊博營遭遇突襲的時候, 沈澤川打了個盹兒。

    喬天涯坐在檐下撥弄他的琴, 丁桃和歷熊圍著銅缸逗魚。屋內靜悄悄的,日光潑了沈澤川半肩, 他昨夜跟周桂等人才定下了黃冊入籍的詳情, 早上開始清點茨州糧倉的儲備, 秋天馬上就要到了,如果要跟茶州做生意, 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一番忙碌到了午後, 他趁著伏案的空隙,小睡了片刻。

    不知多久, 人就醒了。

    沈澤川仰身靠著太師椅, 抬指捏著眉心, 定了少頃,叫了喬天涯。

    「半月前的土匪都已經回到了洛山,雷驚蟄有什麼動靜嗎?」沈澤川架起筆,在原先沒寫完的紙上繼續。

    「有動靜也要晚幾日才能傳到咱們這裡, 」喬天涯自己挑了個椅子坐了, 說, 「況且侯爺安排周詳,雷驚蟄回到洛山就是眾矢之的,他光是解決洛山內部的問題,就需要個把月吧。」

    沈澤川沒說話,他寫著字,喬天涯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 便說:「主子昨夜就睡了兩個時辰,晚飯以後還要去周府同他們書齋議事,趁著這會兒,休息休息也不礙事。」

    沈澤川說:「回來再睡。費盛是不是還閒著?既然他想做事,那就給他個事情做。」

    喬天涯摩挲著指腹,說:「我這幾日也尋思著這件事情,你已經晾了他月余,再晾下去,只怕他該心生不忿了。」

    「這人腦子轉得快,知道策安不肯要他,就想留在茨州。周桂和孔嶺忌憚他是錦衣衛出身,不敢用他,他便只能跟著師父,希望借著師父的光,能從我這裡討個差事做。」沈澤川擱了筆,晾著墨,繼續說,「骨津如今回了離北,探查這塊確實缺人。」

    喬天涯他們到茨州時,跟隨出都的各路錦衣衛也陸續來了。但是這些錦衣衛就算聚集起來,也僅僅是百餘人,其中有一半是費盛的舊部。沈澤川把費盛擱置在一旁不用,最初是因為費盛沒打算跟著他,那目光早盯著蕭馳野了。可惜蕭馳野不肯要,費盛只好退而求其次,留在了紀綱身邊,對紀綱百依百順。在茨州費盛事事不參與,卻時時都能讓沈澤川看見自個兒,這意思太明顯了。

    費盛看得很準,沈澤川即便會晾他一時片刻,最終也還得用他,因為他觀察沈澤川的一舉一動,知道沈澤川身邊正缺人。

    喬天涯微探身,隔著桌案問道:「主子想讓他查什麼?」

    「兩件事情,」沈澤川說,「一是要他隨時聽記中博各州及槐州的茶米價格,茨州是居中擬價,要想不吃虧,就得對這些地方的價格做到心中有數。錦衣衛以往在闃都也有聽記任務,這件事他可以安排人手去做。二是要他查清楚雷常鳴、雷驚蟄到底跟河州顏氏有什麼關係,尤其是雷常鳴,我想知道這個人的生平詳細。」

    喬天涯對這倒有點意外,說:「雷常鳴不過是雷驚蟄立在外邊的活靶子,主子怎麼不查雷驚蟄,反倒要詳查雷常鳴?」

    沈澤川頓了片刻,說:「我適才小睡時,回想起了雷常鳴死前的模樣。覺得他這個人有些古怪。戴耳墜子這個風習在闃都和八大城內的世家裡最為盛行,歷熊是雷驚蟄養大的孤兒,他不常跟這些人打交道,以前只見過一次,所以記得清楚不奇怪。但是雷常鳴作為洛山匪首,跟敦、端兩州的州府及守備軍指揮使都有往來,甚至跟河州巨賈顏氏的小公子顏何如也打過交道,他該見過無數次男人戴耳墜子,他死前卻屢次把目光放在我的玉珠上……」

    沈澤川眉間微皺,他能夠清晰地回想起雷常鳴死前的神色,若非歷熊提起的那一句,他也注意不到,雷常鳴臨死前瘋癲又迷亂的目光分明是透過這個玉珠在看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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