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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北原獵場出現在南林獵場前頭,後來因為蕭方旭在北方崛起,李氏就取消了每年到北原獵場的儀式,把地方換到了更能安心的南林獵場。這塊地不小了,比蕭馳野在闃都的楓山校場還要大,遠能威脅丹城,近可支援茨州,又架在離北邊線,是個可進可退、可攻可守的極佳位置。

    蕭馳野還真起了興趣,他忌憚南方的啟東守備軍,沈澤川留在中博,他如果沒有一個可以駐兵的地方,就會兩頭奔波。一個人倒罷了,帶著幾萬人這樣跑,不僅會暴露蹤跡,還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蕭馳野沒錢,楓山校場是他省吃儉用砸出來的,比不上八大營的校場有氣勢,但耗的也是真金白銀。如今他爵位不頂用了,沒人給他發俸祿,闃都的宅子又都成了只能望不能吃的死物,一把銅錢都能難倒他。

    沈澤川現在右耳上戴的小玉珠,那都是蕭馳野自己磨的。從前丟幾把象牙扇,蕭馳野連眼睛都不會眨,如今蘭舟的小竹扇髒了扇面,他答應給換,回頭就想自己再做一個。

    周桂看蕭馳野遲遲沒吭聲,以為他沒有瞧上那塊地,便說:「地方大,雖然是獵場,但經年失修,雜役都跑光了。我看那裡的圍牆還相當結實,侯爺接手以後,只需要稍作加固,便能用起來了。」

    孔嶺也說:「侯爺為茨州解了難,我們自然不能在這上邊糊弄侯爺。這地方昨日也跟同知提了,同知說這兩日得空要親自去看看,想來也是中意的。」

    昨夜情熱,沈澤川沒來得及提這事,早上蕭馳野又走得急,他那會兒還沒清醒。

    「地方好,適合禁軍落腳,我和蘭舟都中意。」蕭馳野面色不變,說,「兩位也不必這般客氣,多謝了。」

    * * *

    沈澤川起來了,穿了一襲素白常服。原本是想出門,但那耽於歡愛的痕跡太明顯了。胸口、腰間、腿側、頸窩的痕跡都能用衣服遮擋,但是他麵皮薄,只要晚上做得勁足,次日眼邊的余紅就散不乾淨。

    丁桃站在廊下餵紅鯉,他還給骨津滔滔不絕地講著故事,手裡頭攥著的魚餌一個勁地往下漏,掉缸里,那兩條紅鯉跟著狼吞虎咽,等骨津反應過來時,有一條都撐得翻肚子了。

    骨津要揍丁桃,丁桃見勢不妙,趕緊把剩餘的魚食塞兜里,連蹦帶跳地往正房跑,喊道:「公子!不好啦!津哥把魚給餵死了!」

    沈澤川從托盤裡端了甜湯,給丁桃一碗,讓他坐在檐下喝,問骨津:「今日傷勢如何?」

    骨津看沈澤川趿著木屐,就知道他今日不出門,行了禮,說:「好多了,大夫按時來換藥。既然公子今日不出門,那咱們現在就讓廚房準備嗎?」

    庭院裡簇著樹蔭,兩側推開的門板上印著花影。今日天氣好,還沒有到午時,就已經開始熱了。沈澤川修長的手指曬在日光里,像是攏著把澄澈的琥珀。他不耐冷,也怕熱,今日看著就很乏,整個人有點懶的意思。

    「天熱,師父怕膩,策安易燥,讓廚子揀著清淡點的做就行了。你如今帶著傷,就按照大夫和師父的囑咐,讓廚房單獨給你做一份。」沈澤川退了半步,回到檐下的陰涼里,「丁桃,去院子裡喊師父。」

    * * *

    紀綱沒有住沈澤川原本給的獨院,而是跟喬天涯他們住一個院子。人到了年紀,就怕寂寞,如今沒有了齊惠連同他爭吵,他一個人,難免傷情。好在這批近衛有離北的,還有原錦衣衛出身的,都對紀家拳很是尊敬,也希望能得到紀綱的指點,所以都喜歡不輪值的時候跟紀綱待在一起,又都是些還沒有成家的小子,紀綱覺得熱鬧,心裡也高興。

    紀綱現在睡得早,起得也早。他今日卯時一刻就起來了,在院子裡看喬天涯他們打拳,吃完茶溜達出來,發現沈澤川沒有起來。他背著手又溜達了一圈,回來發現沈澤川還是沒有起來,所以這會兒一見人,就問:「今日怎麼起這麼晚,是生病了?」

    沈澤川一愣,頓了片刻,說:「……早上貪睡,誤了時辰。」

    紀綱看他今日精神也不好,便說:「如今事情雖多,但也要顧及身體。晚上我下廚,給你做兩道魚。」

    他們在這閒談,那頭蕭馳野就回來了。他在院門口見著丁桃,就知道紀綱到了。他脫了外褂,淨手時問晨陽:「早上師父也來了?」

    晨陽如實地說:「公子前幾日給師父買了只小雲雀,師父每日早上起來都要遛鳥。今日到了咱們院門口,沒見著公子起來,問了好幾回。」

    蕭馳野拭了手,沿著廊子到了跟前,進門時先對紀綱行了弟子禮。他在梅宅的時候就對紀綱和左千秋十分恭敬,但是紀綱忘不了他六年前那一腳。如今沈澤川與蕭馳野同舟共濟,紀綱以為他們倆人之間只是私下冰釋前嫌,是有些交情的朋友,所以為著沈澤川,也不會輕易給蕭馳野臉色看。

    紀綱跟左千秋是兄弟,按照輩分,蕭馳野拜他是禮數。他頷首,言簡意賅地說:「侯爺不必行如此大禮。」

    蕭馳野入席,紀綱在上,他和沈澤川正好面對面。席間紀綱會問些剿匪相關,以及左千秋的事情。蕭馳野都一五一十地答了,他不求答得好,只求答得真。

    紀綱是極重感情的人,他早年因為吃酒誤了差事,讓養父紀無凡因此失寵於光誠帝,所以一直對自己耿耿於懷,後來端州淪陷,他就再也沒有碰過酒。他沒有齊惠連那般顯赫的才名,但是他在錦衣衛中很有威信,以葛青青為首的一派人之所以肯在廷杖、詔獄乃至後來的時間裡竭盡全力地幫助沈澤川,初衷都是紀綱。紀綱還在錦衣衛里任職同知時,很少借勢壓人,也看不慣潘如貴一流,甚至屢次幫助無辜洗刷冤屈,為此得罪了不少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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