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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他們原本就是由各個山頭聚集起來的土匪,平素里雷常鳴雖然剛愎自用,卻對兄弟很慷慨,酒肉銀錢女人樣樣不少,犯錯的求個情就能過去了。但是雷驚蟄不一樣,他不僅甚少露面,還刑罰嚴厲,犯錯的落在他手上,十有八九都要喪命。他帶著這些土匪,靠的就是威震,怕他的遠比敬他的多。如今大家一塊落了難,心裡難免起了些別的念頭,這皇帝還能輪流做,土匪頭子怎麼就不行了?有能者勝任!
這漢子看六耳見風使舵,還想兩頭都不得罪,便說:「好,二當家不來,叫我們自個兒跑,我覺得他能不仗義,但我們不能不仗義!禁軍還在邊水鎮吧?六耳,你他娘的別留下什麼痕跡!咱們就把這裡當作營地,小股騷擾。我們爬慣了山,禁軍只要聚集人手掉頭打我們,我們就跑回來。他們不進山便罷了,他們如果敢追進來,我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這麼耗他幾天,是個人都撐不住,到時候我們再一鼓作氣衝下去,打他個屁滾尿流!只要禁軍怕了,茨州城不就還是要落在咱們手中麼?怎麼樣,干不干!」
餘下的人都被他說得熱血沸騰,他們這幾日像是過街老鼠似的,不僅被禁軍殺,還要被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欺負,吃不飽睡不好。他們在洛山哪受過這樣的苦?當即一拍即合,嚷了起來。
「干!都聽丁大哥的!」
丁牛一高興,就大笑起來。滿意地點頭,說:「咱們都有兄弟被禁軍逮了,這仇總要報的!蕭馳野敢殺我們一個人,我們就殺十個人,得把這口氣爭回來!到時候把他也俘虜了,再占據茨州城,說不定連蕭既明也要想辦法跟咱們套交情呢!」
群匪情緒高漲,一時間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談起了占據茨州城後的好日子。丁牛被誇得飄飄然,越發覺得這事情能行,已經開始考慮把自己的妹子接過來,再給她尋個夫婿,要比死掉的這個更好!他又轉念一想,這蕭馳野也行啊!不僅相貌堂堂,個頭還比他更高,體魄極佳,出身也好。
丁牛在這裡都想到滿堂子孫的事情了,卻見山下放哨的徒弟連滾帶爬地跑過來,大驚失色地說:「禁軍來了!」
六耳刺溜地就鑽進草葉里要跑,丁牛一把把這老賊頭給拎起來,瞪著眼問:「你給禁軍報的信?!」
六耳佝著身體,垂著長臂,白眉毛都要拖地上了。他連忙搖頭,說:「不是我,哪能是我?若是我,我就不來了!」
丁牛把六耳放回地上,心一橫,高聲說:「好!他們既然自己找上門來了,那咱們就跟他們會一會!」
* * *
雷驚蟄策馬飛奔在路上,他已經繞開了東邊山林,正跑在回程的道上。有丁牛六耳這群人做遮掩,禁軍大半兵力都要被拉住,剩下的還要在茨州南側和沿途村鎮裡留守,他就是漏網之魚。
雷驚蟄只帶著傻小子歷熊,其餘人都沒有要。他肯帶著歷熊,也不是信任歷熊,而是這小子夠傻,又是自己一手帶大的,最聽話不過,有什麼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雷驚蟄騎馬,歷熊就用腳跑。他跑起來氣勢洶洶,跟在雷驚蟄馬後毫不吃力。他們已經跑了一宿,歷熊還在天真地等著跟人會合。
「喝口水,」雷驚蟄勒馬時把水囊扔給歷熊,「今日就不在路上休息了。」
歷熊擰開蓋,一口氣喝了個大半。
雷驚蟄見狀,罵道:「你這蠢崽!此刻喝完了,晚上喝什麼?一肚子水,等下還要鬧著撒尿!」
歷熊抹著嘴笑,拍了拍肚子,說:「我不撒尿,哥,我跑一跑就沒了!」
雷驚蟄把水囊掛回馬背,說:「餓了麼?」
歷熊搖頭,說:「昨晚塞得多,肚子還滿著呢!咱們回了洛山,正好能吃肉。」
雷驚蟄便不多留,帶著歷熊繼續趕路。他們在敦州有幫手,敦州驛站能夠飛傳情報,調動還在鎮守洛山的匪兵。雷驚蟄趕得這麼急,還有個顧慮,他是要在丁牛六耳這群人被捕的消息傳回去前先趕到,否則一旦消息先到,他在洛山常年建立的威信就會坍塌一半,再想調人,就沒有現在這麼輕易了。
路上的盤查逐漸鬆懈,沒有邊水鎮方圓十幾里那麼嚴格。禁軍的隊伍越來越少,等到雷驚蟄過了菜田屯,就再也看不到禁軍的身影了。夜裡他們才在條溪邊休息,歷熊叉了幾條魚,烤給雷驚蟄吃。沒有作料,也沒有香草,這魚吃起來又腥又苦,但歷熊吃得很香,吃飽了倒頭就睡。
雷驚蟄沒敢留篝火,用土蓋掉了。他一天一夜都沒有睡覺,逐漸支撐不住,靠著樹,也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雷驚蟄忽然驚醒,他先是撐著地面,靜氣凝神地聽著林中的動靜。
今夜風有些大,颳得枝杈搖晃,傳來一陣陣的葉濤聲。歷熊還在睡,鼾聲如雷。雷驚蟄聽了半晌,雖然沒有聽出異樣,心裡卻已經起了懷疑。他用腳踹醒歷熊,打著手勢讓歷熊去牽馬。
歷熊解韁繩的空隙里突然想撒尿,他白日裡沒停,晚上又直接睡了,這會兒忍不住,對雷驚蟄小聲說:「哥,我想撒尿。」
雷驚蟄嘖聲,沖他比畫著要抽他的姿勢,示意他趕緊。歷熊就轉到樹後面,鬆了褲腰帶。水聲淅瀝,雷驚蟄一直不見動靜,稍放下心來。他拉著馬,在馬呼氣時驟然又想到不對,怎麼連聲鳥叫蟲鳴都沒有?
歷熊還沒解決完,就聽雷驚蟄低低地喊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