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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干他老母。」歷熊有樣學樣,起身給雷驚蟄擋陽光。
雷驚蟄的胳膊撐上膝頭,問:「外邊什麼樣?」
歷熊伸長脖子望了一圈,小聲說:「還在查呢!」
雷驚蟄面露煩躁,他垂下頭,脖子後邊露出個蠍子刺青,正淌著汗。他逃離茨州後就散了人,只帶著個自己養大的傻小子混到了官道沿途的鎮子裡,坐看禁軍被遛得幾頭跑,就等著蕭馳野耐心不足,散了兵馬來追自己。誰知蕭馳野半點不躁,反倒沿路放了這把火,燒得各處人心惶惶。
「哥,禁軍的賞錢那麼少,」歷熊納悶道,「都不夠兄弟們吃酒用,怎麼還那麼多人去啊!」
「就是因為少,」雷驚蟄汗涔涔的眉毛下邊是雙極亮的眼睛,他說,「這人開的價格正好。」
蕭馳野若是把賞錢直接劃到幾兩銀子的價格,平民百姓就未必肯替他當這雙眼睛。中博近年多災,土匪霸道,價格越高,說明越不好干,是保不齊就會丟性命的事情,但是幾把銅錢就值了。只要發現流匪的蹤跡,跟禁軍通報一聲,這事就幹得沒人知道。幾把銅錢麼,轉頭花掉了也正常,就是這群土匪回頭尋仇,也找不到人。
「那咱們怎麼辦啊?」歷熊被曬得渾身是汗,他看向雷驚蟄,「哥,要不就他娘的干!他才兩萬人。」
雷驚蟄也焦躁,他對蕭馳野的意圖再清楚不過,蕭馳野就是要逼著他們躁動,再也藏不下去。但是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帶著的這些人,全部都是在東邊兩州跟烏合之眾打出來的,沒受過正規軍那樣的訓練,一旦拋棄了現有的優勢,對上裝備精良的禁軍就要頭破血流。然而再藏著也不是辦法,雷驚蟄能藏得住,那些平素吆五喝六慣了的下屬能忍得住麼?
雷驚蟄流著汗,盯著腳下的土糞,說:「這人有點陰,不會順著那套仁義道德跟我玩兒。我看他根本沒有往北邊設防,就是要把我們擠過去。他明知北邊是離北,賭的就是我們不敢去。」
可他媽!
雷驚蟄憋屈地啐了口唾沫,
他還真不敢去!
「再等一夜,」雷驚蟄忽地站起身,說,「去,跟六耳說,讓他今晚就通知還在鎮中的兄弟,形勢不對我們就走,大不了先撤回洛山,我有的是精力跟蕭馳野耗!」
* * *
蕭馳野在吃飯,他幾個饅頭下去,配的也是鹹菜。人坐在拴馬的木樁上,看士兵給前來報信的百姓發兌換銅錢的條子。
「主子,」澹臺虎走過來,說,「他也真行,把人散得到處都是,這怎麼調令?總不能挨個敲門啊。」
「他做匪頭子的,自然有他的辦法。」蕭馳野說著搔了搔肩膀上的猛,「離北養的海東青也能速傳軍情。」
「人逮了不少,」澹臺虎說,「咱們怎麼處置?」
蕭馳野說:「殺了。」
澹臺虎轉身看了那頭,又看向蕭馳野,小聲說:「可我聽說裡邊有些是好人家的兒郎,全殺了?」
蕭馳野看向澹臺虎,說:「他們既然去了洛山,投身在雷驚蟄的麾下,就早該想到有這麼一天。我是來剿匪的,沒道理對敵軍仁慈。況且我問你,人都生著一張嘴,個個都說自己是好人家出身,你哪個信,哪個又不信?」
澹臺虎沉默不語。
蕭馳野站起身,看猛飛離,說:「我知道你是想起了邊沙騎兵,但是老虎,仁義別用錯了地方。你入伍的時間久了,這些話原本不需要我特地來講,你自個兒想不明白麼?」
澹臺虎垂首要跪。
「站著吧,」蕭馳野拍了把他的肩膀,「你現在是帶兵的將領,不是燈州門口站守城門的小旗,別把自己放錯了地方。」
蕭馳野很大方,但他也相當苛刻。身邊的近衛都很懂進退,上回晨陽坐視不理,他都能讓晨陽比挨了鞭子還難受。然而近衛和將領是兩碼事,蕭馳野為什麼不讓晨陽來帶兵?明明蕭既明身邊的朝暉就是猛將,他顯然是有別的思量。
蕭馳野沒有發怒,也沒有變色,但是澹臺虎已經露出了愧色。他們誰也摸不清蕭馳野真正的喜怒,可在這樣輕鬆的語氣里,他就已經開始自省。
第115章 氣數
禁軍的刀子一輪一輪地逼過去, 腳底下的泥土都被血濺得潮濕, 還沒死的土匪被摁在地上,聽著那慘叫不絕, 連褲子都尿濕了。他後頸上壓著刀背, 口鼻上蹭得都是血水, 嗆得自己涕泗橫流,惶恐地說著:「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雷驚蟄生性多疑, 在洛山時就行蹤隱秘, 除了身邊的親信,沒人知道他確切的藏身之處。
澹臺虎蹭著靴底的血泥, 說:「你既然什麼都不知道, 那還廢話什麼?拖過去!」
土匪背縛著雙臂, 被禁軍扯著繩子往處決的地方拖拽。他蹬著雙腿,看那些無頭屍體就橫在自己兩側,後頸上壓著的刀背已經翻了過來,那鋒利的刃口激得他渾身顫抖。他眼看著澹臺虎抬起了刀, 忽然號啕大哭, 說:「六耳!軍爺!我知道六耳在哪兒!」
澹臺虎說:「這人是雷驚蟄的親信嗎?」
「親、親!」土匪胸口起伏著, 瞪大雙眼盯著那刀,說,「六耳是家裡的『信鴿』,雷驚蟄下達的命令,都是由六耳分遞給我們的!我帶著人在西邊藏身,也是六耳叫人傳給我的消息!」
澹臺虎已經在這裡待了半宿, 終於問出些消息,他提起人,問:「這個六耳此刻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