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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第二次脫逃的路上我發現箭上有蛇毒,這毒從前丁桃在鋼針上塗過,是鴻雁西山脈的東西。我當時背上爛得厲害,又在沼澤地里被追得緊,挨了些毒蟲的咬,沒扛住,天亮時就起了燒。」
骨津說到這裡又停了。
他把話說得很沉悶,屢次停下來,像是在反覆確認,以防自己說錯一個字,他知道接下來的話意味著什麼。
「我們的馬都溺在了沼澤里,我走不了了。從圖達龍旗往南走十幾里就是離北鐵騎的常駐營,奇怪的是那日沒有人巡防,我讓親信小將先行往回趕,在原地等候援兵。結果從黃昏等到次日天亮,都沒有人來。我擔心眼線會藉此進入常駐營,所以硬撐著往回趕。我九死一生地回到營地,卻被卸刀扣押,在關押邊沙俘虜的牢棚里待了一宿,第二日被押入前帳,由常駐營的將領郭韋禮主審。」
骨津略掉了受審詳情,他也不願意回想,那對於他而言不是身體上的疼痛,而是某種念想的坍塌。
他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他們說我私通悍蛇部,讓那夜圖達龍旗更東邊的先鋒隊全軍覆沒,並且剝奪我軍中品階,要我交代是否受人指示。我沒做過的事情,我認不了,我質問常駐營為什麼前後兩次忽略我的求援軍報,他們聲稱沒有收到。按照軍律,我要經過三將會審,再由現任統帥親自畫鉤才能斬,但是郭韋禮一口咬死世子重傷未愈,他們有代行之權,若非晨陽當日正好趕到,我已經見不到公子了。」
沈澤川用銀針挑掉了燭芯,那火光滅了一團。他盯著那狀若垂淚的燭,在頃刻間已經閃過了無數念頭。他甚至不用晨陽和骨津提醒,也記得在兵部任書里,這個郭韋禮是蕭既明一手提拔起來的人。
* * *
蕭馳野沿著雷驚蟄留下的痕跡,一路追到了舊營地的北方。他下馬抓了把土,看向前方,微斂起了雙眼。
澹臺虎眺望山巒,說:「繼續往北就要踩著離北的邊線,他們不敢往那頭去,只能分而逃竄。主子,我懷疑他在遛人,這樣追太吃力了。」
「他確實在遛人,」蕭馳野鬆開手指,「又是小股流竄,用大網自然兜不住,但是我們就此分散反而會落入對方的陷阱。他不肯跟我正面打,就是因為吃不住禁軍的衝力,擔心自己的人被打散了心。他們熟悉這片地方,所以千方百計地想要引誘我們也分散成股,好逐一攻破。」
「我們沒有足夠的騎兵,」澹臺虎審視地形,「這狗賊也太狡猾了!」
「不忙。」蕭馳野站起身。
猛巡視而歸,落在了蕭馳野的肩頭,跟著蕭馳野一起立在夜風裡。風簌簌地吹動了草叢,迎面散開了幾縷柳葉。
「五兵之中,惟火最烈①。」蕭馳野再次上馬,「我要一把火燒得他無處可藏。」
澹臺虎跟著上馬,說:「但是此地多樹木,若是燒起來,火勢只怕會蔓延到離北草場。」
蕭馳野在馬上笑出聲,對著澹臺虎道:「我不是讓你燒這裡。走,去沿途大小村鎮,讓他們張貼告示,但凡窩藏匪盜者,一律馬前斬。但若是通報禁軍,就依照人頭稱量銅錢,有多少,我賞多少。還要告訴他們,茨州馬上要頒布徵兵告示,去了別的沒有,一日三餐都能供應,其中以得過禁軍賞錢者優先。雷驚蟄既然不願意被我們找出來,那我就要他自己撞出來。」
澹臺虎猶豫再三,還是說:「可咱們不是沒錢了嗎……」
「回去如數報給蘭舟,」蕭馳野策馬,又勒馬回頭,說,「二公子幾把銅錢都掏不起了麼?」
澹臺虎神色訕訕。
蕭馳野轉了轉扳指,神情冷酷地說:「噢。」
作者有話要說: ①《紀效新書》
三章合一了。
說一下糧食,在這裡1石≈90kg。闃都有特供糧倉,糧價一般不會劇烈浮動,官員有月入補貼,厥西的物價相對較高。1.6萬石大概能夠讓2萬禁軍吃兩個半月,但是這是建立在禁軍沒有騎兵、不會來回奔波、沒有戰事的前提下,我粗略算的,當然也可能沒有算對orz
第114章 火勢
雷驚蟄端著碗蹲在豬圈邊, 他餓了一日, 把這些來之不易的苞谷面全部塞進了口中,再狠狠地吞咽下去。他身邊還蹲著個下屬, 是個跟丁桃差不多年紀的小鬼頭, 卻壯得像頭牛犢, 吃飯跟雷驚蟄一樣兇狠。
廚房敞開的窗口探出個人頭,用炒勺敲著鍋沿, 喊道:「還剩點湯水, 吃不吃?吃就麻溜地來接!」
「吃吃吃!」歷熊嘴裡的苞谷面還沒有咽下去,就趕忙起身往窗邊跑, 一邊用手背抹著嘴, 一邊把碗伸到鍋旁邊, 眼睛就沒離開過那清湯寡水。
「食量這麼大,」廚子刮著鍋底,「讓你哥踏實地找個活兒做,也不至於餓成這個樣子!」
「我哥是要做大事的!」歷熊看那湯水要從邊緣漏, 就用手指抹了一圈, 擱進嘴裡吮乾淨了。
廚子也是個壯漢, 扯了圍裙抹著額頭上的汗,看歷熊虎頭虎腦的,就順手也給他擦了擦,嫌棄道:「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家裡頭也沒個人照顧。欸,你整日忙什麼呢?給孩子也拾掇拾掇嘛!」
雷驚蟄對廚子露了個憨厚的笑容, 嘴裡還嚼著鹹菜。歷熊小跑過來,獻寶似的把湯水倒雷驚蟄碗裡,殷勤地說:「哥,你吃!」
「乖崽!」雷驚蟄也不客氣,仰頭就一口氣喝掉了。他喝完就看頭頂的太陽,被曬得流汗。他擠著刺痛的眼睛,挪了下腳,低罵了聲:「干他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