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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馳野要安排禁軍巡防,還要差人去舊營地與澹臺虎通氣,等他忙完,天已經將近黃昏了。他找了一圈,發現沈澤川在城牆上。
「過了今夜,還有得忙。」蕭馳野登上城牆,說,「我以為你還在院裡小憩。」
「睡了半個時辰,」沈澤川回首,望著蕭馳野,「心裡還有事,再睡也睡不著。」
蕭馳野偏頭,拍了拍肩頭的猛,讓它自己去玩。他身上還帶著灰塵,也沒有來得及換衣裳,就站在沈澤川身旁,說:「在這裡,能看見什麼?」
沈澤川看那山林起伏,即將瀰漫起來的夜色都龜縮在林蔭里。橘紅的落陽斜映在天穹,猛翱翔在其中,像是一汪合歡花海里的石子,正在橫衝直撞,激dang雲浪。
「能看見來日。」沈澤川平靜地說,「來日,茨州就是銜接離北商道的紐扣,我們往西南方開闢直通河州的馬道,盡頭終止在河州的泊口,這樣下馬上船,所有商貨半月就能到達永宜港。奚家的船隊可以內接風物,外通珍奇,被騰空的銀倉遲早有一日會再次填滿。我不心疼那些錢的去向,我們還會有更多。茨州還在敦、端兩州的背後,它們做了中博的『門』,日後想要糧貨通達,就只能與茨州和睦相處。」
「敦、端兩州收復回來以後,勢必要加強防禦。守備軍的重建迫在眉睫,你得精挑細選,讓信得過、擔得起的人前去坐鎮。但是有能者未必肯甘於人下,到時候……」蕭馳野轉過身,指向離北的方向,「到時候我就在東北糧馬道的東南方新建一個鐵騎營,他們敢亂搞,你就吹聲口哨,我便帶著人直驅過去。」
沈澤川笑起來,輕聲說:「茨州對於你我而言太重要了,這座城不能讓給任何人。周桂是個好官,但他不適合做一州州府,在這群狼環伺間,僅憑一腔熱忱救不了人。」
「我們缺人。」蕭馳野在離開雷常鳴的舊營地起,就在考慮這件事情。
如果以茨州為兩個人的起始點,那麼隨著這個版圖的擴增,他們會越來越吃力。這種吃力是指沒有能夠理事的左膀右臂。若是喬天涯或是晨陽還在身邊,那麼今日茨州的險情未必會出現,但現在還不明顯的立場也會逐漸露出矛盾。
「周桂適合做六州督糧官,他的愛民之心就是根本,這樣的人出巡都察時絕不會放任官商勾結。可是他又太講仁義,不會也不敢下手嚴懲,所以他鎮不住地方惡徒。孔嶺來到他身邊,正是對他的性格有所估量,來幫助周桂斬斷雜枝,利落行事。」沈澤川不疾不徐,「他們倆人如果能夠繼續齊心協力,那麼來日就還有作為。」
「那這個雷驚蟄,」蕭馳野說,「你看著如何?」
「此人必敗無疑。」沈澤川沿著牆垛,往前走了幾步,說,「離開營地時,我也覺得他是個角色。但是今日見他舉止,反而不那麼想了。」
「你我果然心有靈犀,」蕭馳野看天色漸黑,便挨著沈澤川,與他一起往前走,說,「雷常鳴是他親舅舅,他為搏茨州先機,便把雷常鳴拋在營地里當作棄子,這樣做,未必能服眾。他逃跑時,為避箭矢,又把身邊的親信當作盾牌。經過這兩件事情,可以看出此人精明有餘,仁義稀缺。他想要歸順闃都謀個差事,就得先把手下的土匪變成正規軍,可是他似乎還沒明白,做土匪與做將軍截然不同。威信不是僅靠兇殘就能積累起來的東西,他在陣前屢次更改調令,所謂將無還令,賞罰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人①,他根本不是做將軍的料子。」
「所以比起此人,我更擔心戚竹音。」沈澤川在階前猶豫,說,「啟東與花氏的聯姻不可扭轉,如今離北已反,啟東就是闃都的最後依仗。戚竹音不日之內一定會升官加爵,太后本就極為欣賞她,待她爵位確定,就是該出兵北上的時候。不論如何,我都要在戚竹音來之前,把茨州先變成固若金湯的堡壘。」
「大帥不好打。大哥是重騎,陸廣白是游擊,戚竹音是騎、步結合,她又久居蒼郡,輕易不會動兵,但是她偏好猛攻。她當年深入大漠救戚時雨,就像是疾風驟雨,給對方當頭棒喝,習慣把對手一刀砍翻在地,讓人先生出畏懼之心,再與她對陣,就會情不自禁地害怕起來。」蕭馳野琢磨了片刻,「我想跟她打一場。」
沈澤川瞧著他。
蕭馳野拍了拍肩膀,說:「倒也不是現在就要跟她碰在一起,這麼看著我,怪凶啊。」
沈澤川下了一階,又想起來似的,回首說:「我的扇子呢?」
蕭馳野捏了把他的下巴,一步連跨三階,在他身前蹲下去,說:「上來我就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①:《三略·上略》
第112章 逐星
落日消逝, 細碎的星子散綴在枝杈間。禁軍的巡防隊巡邏在大街小巷, 蕭馳野背著沈澤川走在陰影下的街沿。夏夜有些熱,蕭馳野敞著外褂, 走得並不快。
沈澤川抬高頭, 把下巴壓在蕭馳野的發頂。蕭馳野太高了, 使得沈澤川上半身都暴露在了月光里,他只要轉個頭, 都能看見別人家牆內的模樣。
「明早我去舊營地, 從東截住他逃跑的路線。他不敢往北走,南邊又有伏兵, 最遲三日, 我就回來了。」蕭馳野托著沈澤川, 說,「我們已經好久沒有闃都的消息了,得儘快派人打探,這樣才能知道戚竹音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