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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孔嶺不會不認得雷常鳴,」沈澤川搭著蕭馳野的手臂, 上了馬, 「我此時疑心有關雷常鳴的一切傳聞全部都是假的, 『雷常鳴』不過是此人的『皮』罷了。」

    蕭馳野把傘扔給澹臺虎,用披風把沈澤川蓋起來,架起手臂掉轉馬頭,說:「他劫持孔嶺也無用,多半是想要靠孔嶺打開茨州的門,如此一來, 就是他在里,我們在外。」

    蕭馳野能夠跟雷常鳴的「四萬人」對打,憑靠的就是背後還有茨州糧倉做支應,能讓他速戰速決,快刀斬掉這批勞於奔波的雜兵。對方竟然對自己的弊端一清二楚,不僅不跟蕭馳野正面對戰,還取長補短,把蕭馳野變成荒原野狗,顛倒了大家最初的位置,讓禁軍游dang在外,失去糧草。

    「他一直待在暗處,」沈澤川兜著披風 ,在風裡說,「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

    「茨州到底不是咱們自己的地盤,城中必然有他的眼線,我們對他卻一無所知。」蕭馳野說到這裡,忽然笑起來。他收緊手臂,說,「這人是個角色!」

    此時雨已經小了,只有夜風裡還帶著幾絲雨線。馬蹄踐踏泥漿,轟然湧向茨州的方向。然而他們再快也趕不及對方的速度,孔嶺已經到了茨州境內。

    孔嶺自打出山就是文弱書生,如今都快四十五了,勒馬時渾身的骨頭都要被顛散架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從馬上滑落在地,由那漢子攙扶著,對著對方連連拱手,說:「此、此次多虧壯士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先生哪裡的話,」這漢子雖然看著精悍,卻一路對孔嶺照顧有加,「我怕身後追兵轉眼就來,先生,喝口水,咱們繼續走。等到了城門下,儘快讓人開門吧!」

    他們中途歇在了一家還掛著燈籠的客棧,不住店,僅僅是給兩腿發顫的孔嶺喝口熱茶緩一緩。孔嶺腿側被磨爛了皮,不便坐下,就在堂內端著茶碗吞咽。正休息時,忽然聽見外邊一陣馬蹄響,這漢子雖然沒有起身,手卻悄悄落在了腰側的刀把上。他微側身,把臉藏在昏暗裡,看著門口。

    一群風塵僕僕的旅人跨門而入,為首的是兩個身量相等的男人。古怪的是,這群人都生得高大,清一色的猿臂狼腰,即便都穿著布衣,卻始終帶著威風凜凜的氣勢。

    其中一個男人摘了斗篷,露出張帶著胡茬的臉。他額前有縷發垂落,像是不經意一般掃了眼堂內還在喝茶的兩個人,帶著笑扔出一袋錢,對掌柜的說:「住店,一間上房,三間大通鋪。還有沒有熟食?來些饅頭和滷牛肉,配上燒酒。」

    「有錢,做什麼這樣節省?」另一個也摘了斗篷,卻生得威武。他把錢袋拉開,對掌柜的說,「統統都住上房!」

    後邊被男人們環繞的中心傳出沉悶的咳嗽聲,一個始終戴著斗篷的老人低聲說:「銀子攢得不容易,還沒有到地方,再忍一日。天涯,讓大夥吃飽了就休息,不要玩鬧。」

    喬天涯吹了吹掉下來的頭髮,從費盛手中把錢袋拿回來,扔到了掌柜的手上,說:「還是按照我最初說的辦,酒菜儘快上,不要拖拖拉拉的。師父,您一路上跟著咱們風餐露宿,到了這裡怎麼還能讓您跟我們住通鋪?您是師長,這點事情是我們該孝敬的。況且主子若是知道了我讓您跟我們睡通鋪,必然會不高興的。您好生休息,就算是疼我們了。」

    他說完,費盛不甘示弱,立刻也說:「適才是小子不懂事,師父,我這就送您上去休息。一會兒飯菜上來,我給您端上去。」

    紀綱的體力大不如前,他也不再推辭,由費盛引著上了樓。

    孔嶺雖然不知道這行人是誰,卻也察覺出他們不好招惹。他擔心也是土匪,因為他們個個帶刀。他想著,便放下了茶碗,對身邊的漢子說:「壯士,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咱們這就上路吧!」

    豈料兩個人還沒來得及動,那行人就已經落座。客棧不大,四個方桌坐滿了。喬天涯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屁股坐到了孔嶺邊上,正堵住了孔嶺的路。

    「呦,」喬天涯給自己倒茶,順口說,「你們二位也是趕路的?」

    這漢子一掃精悍之氣,變成了普通的務農漢子,搓著手掌,像是不擅長應對這種陌生的盤問,靦腆地笑了笑,說:「欸,帶著家裡的大哥趕路。」

    喬天涯沒有半點讓開的自覺,他喝了口茶,微眯了眼,像是被燙著了,說:「去哪兒啊?咱們說不定順路呢。我們這一路可不容易,那闃都的什麼侯爺不是反了麼?路上全是官府的人,都是撈錢的好手,逼得我們兄弟只能繞小道。對不住,我這人愛聊,一不小心扯遠了,你們去哪兒啊?」

    孔嶺坐又坐不下去,走又走不出去,那大腿內側一陣陣的火辣疼痛。他維持著鎮定,山羊鬍顫了幾下,用燈州話說:「去馬蓮鎮嘞,馬蓮鎮你曉得不小兄弟?」

    「茨州跟前的鎮子啊,那還真順路,我們到馬蓮鎮前頭的茨州城。」喬天涯說著把一隻手臂架在桌子上,盯著那漢子,說,「兄弟眼熟啊。」

    此時這漢子已經覺察到自己被盯上了,他的餘光再次瞟見這行人的身形,心下稍稍一轉,就多少猜出些東西了。但是他以為這行人是喬裝到此追捕蕭馳野和沈澤川的錦衣衛,只是對自己帶刀的模樣起了疑心,所以放鬆下去,越發憨厚,說:「我是燈州本分的莊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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