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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沈澤川莫名笑起來,他笑出了聲,像是這些日子裡最為肆意大笑的一次。他收回了刀,又握起摺扇,踩正了雷常鳴的腦袋。
「跳舞啊,」沈澤川垂著眸,對雷常鳴說,「你配麼」
* * *
撒尿的士兵才褪下褲子,就被人割斷了喉嚨,拖進了草叢。營地里的巡防鬆散,雷常鳴的士兵三五成群,聚集在望樓下玩著骰子,沒有察覺到自己人正在悄無聲息地減少。
「叫伙夫省幾口肉,給咱們哥幾個弄一盤。這雨跟拉稀似的,下得人難受,不喝點酒,那多難熬啊!」小旗甩著骰子,仰頭跟後邊的人喊,「你去吧,就你了,杵在這兒怪礙事的!」
說罷又把頭低了下去,他們頭對頭,嚼著肉乾,把褲腰帶里最後那點銅錢也扔進了賭局裡,都盼著手氣好起來。
「這手也忒臭了!」其中一個拍著巴掌,像是拍著晦氣,在腿上又抹又擦,說,「我不玩了!」
「別啊!」另一個拽著他,「這多沒意思!明兒進了城,逛窯子上花船不都得要錢?你再來一把!時來運轉!」
「呸!」要走的這個啐了對方一臉口水,「憑咱們大當家的名號,進城逛窯子還要錢?婊子爛貨不配要錢,嫖她們那是給臉!我還怕她們給我染一身髒病!不玩了!我看今夜帳子裡得通宵,喝成這個逑樣明日也打不了仗,我睡上幾個時辰去。」
這人一回頭,就撞著別人。他一腦門磕在鎧甲上,聽著「砰」一聲,把他自個兒也撞蒙了。他愣了一瞬,緊接著開始推搡對方,罵道:「擋你爹——」
只聽一聲悶悶的捅穿聲,這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直愣愣地要向前栽。被對方用身體擋住,就這樣後退著撞向還在搖骰子的人群。骰子頓時被撞掉在地,他們守夜的脾氣沖天,拽住人後領就要打,誰知把人扭過來一看,那眼珠外瞪,已經死了!
禁軍倏地拔出刀,不給這些土匪反應的機會,上去就先把人砍倒。血噴在鎧甲上,澹臺虎一抹臉,喊了聲:「殺!」
沒有巡防隊的通風報信,營地內已經歇下的士兵被禁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澹臺虎帶著人衝進帳子,捂住他們的口鼻,一刀一刀捅過去,留下了一褥子的殷紅。倖存的土匪驚慌地跑出軍帳,卻沒有收到任何調令。他們像是群無頭蒼蠅,在雨夜裡倉皇失措地四處奔逃。營地已經被禁軍圍了個徹底。常年混跡江湖的老油子一見到那些出鞘的刀,便馬上束手就擒,擁擠在一起,趟過泥水跪地求饒。
蕭馳野策馬而來,浪淘雪襟在人群前踏著馬蹄。海東青從天而降,落在蕭馳野的肩頭,攏翅時帶著冷風的寒冽。蕭馳野健碩的身軀像是雨夜裡遮蓋光芒的墨雲,他背著那遙遠且微弱的帳中燭光,目光似把刀子,割得那些窺探的眼神慌亂地消失。
澹臺虎正在清點人數。
蕭馳野掉轉馬頭,肩頭已經被淋濕。猛斜著腦袋,睨著那死寂的軍帳,像是知道裡面有血肉可以吃。沈澤川沒在帳子裡,他站在外邊,拎著把傘,正垂頭看著自己被血染髒的靴子。
蕭馳野俯下身,猛跟著跳到了沈澤川的肩膀上。沈澤川抬頭,正對著蕭馳野的眼睛。
「這位小公子,」蕭馳野抬指虛虛地颳了下沈澤川的鼻尖,「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淋雨?」
沈澤川把小竹扇抹開,攤給蕭馳野看,有點負氣地說:「我的扇子髒了。」
那扇面上濺了幾滴血,像是潑在字上的紅梅,懨懨地開著,怎麼看怎麼不討人喜歡。這字還是蕭馳野寫的,這扇子自從送過去,就和那方藍帕子一樣,都是沈澤川貼身不離的東西。
「點得還挺別致,」蕭馳野的目光沒有離開沈澤川的臉,他說,「這把送給我,我再給你做一個。」
沈澤川把扇子斜插在蕭馳野的後領,點了點頭。蕭馳野沖他笑,問:「席好吃嗎?」
沈澤川抖開傘,擋著兩個人,說:「湊合,太吵了。」
蕭馳野下了馬,接過傘,只遮了沈澤川,自己半身露在外邊,一手掀了帘子,打量著裡頭,半晌後,說:「這營地有些古怪。」
沈澤川抬手蓋住想要飛進去的猛,說:「我覺得他不是傳聞中能夠收服端、敦兩州的那個雷常鳴。」
他們倆人還在交談,忽見澹臺虎疾步走近。老虎身上的血跡都沒有擦,他面色不好,對他們倆人行了禮,說:「主子,他們的人數根本對不上。我問了些小旗,竟然連自己下邊有幾個人也說不清楚。我適才又逼問了一番,才知道他們皆是雷常鳴剛納進來的土匪,根本不是他從洛山帶來的人!」
第108章 銀子
難怪今夜如此輕易!
沈澤川剎那間明白了許多事情, 他驟然回首, 又在即將脫口而出時生生忍住了,他看向蕭馳野。
「老虎, 」蕭馳野迅速說, 「分出兩千人鎮守此地。丁桃上馬繞去茨州東北方, 讓埋伏的人立刻南下,堵住茨州南側的道路, 其餘人隨我掉馬回城。」
這一手調虎離山籌謀已久, 只怕是從雷常鳴離開洛山前就在計劃中。從洛山發回茨州的驛報全是含糊不清的陳述,其中出現最多的就是他們看到了洛山土匪壘砌的土灶, 把雷常鳴到底有多少人變成了眾說紛紜的事情。真真假假, 虛虛實實, 引誘他們順勢猜測那四萬人只是個幌子,故而認定對方不敢貿然突襲,誰料對方根本就沒有打算與蕭馳野正面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