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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周桂持著酒,拉住孔嶺,說:「既然同知這般坦率,那麼我也不再繞彎子。我不肯放侯爺通過,確實是因為擔心闃都日後追究罪責,加重茨州的稅收。茨州如果不顧闃都的調令自作主張,只怕日後也會孤掌難鳴。我沒有兵馬在手,也沒有巨賈支援,更沒有離北這樣的底氣,同知這樣勸我,我卻沒辦法拿茨州百姓的性命做賭注。」
「恰恰相反,」蕭馳野示意孔嶺坐,「蘭舟這樣說,不是在勸大人單打獨鬥。茨州挨著東北糧馬道,眼下沒能建立起自己完整的守備軍,只要大人肯容我的兵馬來去無阻,那麼茨州守備軍成形以前,巡防大任,我這兩萬禁軍可以代勞。」
周桂沉思不語,孔嶺說:「侯爺自然是千金一諾,可是我也要問問侯爺,離北如今反了,東北糧馬道自然作廢了,往後離北鐵騎的軍糧從哪裡出?茨州嗎?」
「東北糧馬道是離北鐵騎建立以後專程開闢的押運要道,如此作廢豈不是太可惜了?」沈澤川把玩著酒杯,目光從容,「離北鐵騎加上禁軍總計十四萬兵馬,以後的軍糧還是要走東北糧馬道。」
孔嶺與周桂對視一眼,他詫異地說:「侯爺如今可是頂著弒君的罪名,厥西十三城豈敢再給離北鐵騎籌備軍糧?」
沈澤川微微一笑,說:「厥西是厥西,闃都是闃都。成峰先生,我既然敢這麼說,自然有辦法。如何?只要今夜周大人同意讓禁軍過境,茨州日後就絕不是孤軍奮戰。」
周桂心下猶豫,穩著聲音說:「我信得過侯爺的人品,可是我信不過這轉瞬變化的局勢。兩位口口聲聲說禁軍過境以後才會剿匪,但若是兩位過境之後背棄了承諾,那茨州就要落入真正的絕地了!」
「不急,」沈澤川放下酒杯,平和地說,「我會孤身留在茨州,直到禁軍平息悍匪。如果大人仍存忌憚,我們現下俘虜的韓靳也可以交給大人,如此一來,即便我們日後反悔,大人也可以用韓靳的性命為藉口,平息闃都的怒火。」
李建恆已死,闃都遲遲沒有新君的消息。地方已經出現了蠢蠢欲動的趨勢,只是畏懼啟東戚家不敢跟著離北樹旗自立。但是茨州不同,它跟離北鐵騎挨得這麼近,如果真的能得到兵馬援助,就不必再委屈於世家的調令之下了。
「我今日入城,消息已經飛傳闃都。」蕭馳野不緊不慢地接道,「不論大人放不放我過境,今夜以後,太后都會對茨州懷有忌憚。」
周桂驟然變色,說:「侯爺,同知,你們!」
「再者,」沈澤川緊隨其後,溫聲說,「兩位想要建立完整的茨州守備軍,當務之急就是招兵買馬。茨州憑靠田地吃飯,內外都沒有連通厥西及港口的生意,僅僅用稅銀,只怕要等到數年以後了,我恰好有一些積蓄,願盡綿薄之力——周大人,禁軍能走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①:《馬上作》戚繼光
②:《左傳》
第103章 美色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 周桂哪還有回絕的餘地?他們兩人淨挑弱點下手, 軟硬皆施,說的都是茨州如今最迫切的事情, 私宴只能到此為止。
周桂親自把兩人送回院中, 再與孔嶺提著燈籠漫步回來。他愁眉不展, 說:「你看著如何?」
孔嶺踱步,說:「難纏, 兩個人都難纏, 但他們所言不假。如今太后主政,海閣老抱病, 內閣紛爭才起, 江/青山調任中博布政使一事不再那麼肯定, 來日若是隨便指派個世家官員過來,茨州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我也是這般想的。」周桂陷在積水般的月光里,沉思少頃,說, 「答應得太快, 擔心他們兩人覺得茨州太好拿捏。答應得太慢, 又擔心他們兩人耐心告罄,讓茨州失去了可以重振的機會,這個度實在難把握。」
「欲擒故縱未必能套住蕭馳野,」孔嶺回首,看著周桂,「這件事情要儘早下定決心, 拖得太久,反倒對我們不利。」
孔嶺說得不錯,他們現在還能和蕭馳野與沈澤川詳談,那是因為眼下是蕭馳野著急過境,顧及著茨州對東北糧馬道的影響,不能硬闖,也不能翻臉,茨州是占據上風的那一方。可猶豫的時間越久,反而對茨州越不利,因為雷常鳴率領的流匪是茨州的心腹大患,他如果入境搶劫,周桂就得向禁軍求救,那麼到時候蕭馳野就會成為占據上風的那一方,與茨州高低顛倒。
「看蕭馳野不拘小節,應該不是那樣坐視不理的人。」周桂還在猶豫,「我們等一等……等一等闃都的動靜吧。」
「你是難得糊塗,」孔嶺長嘆,「把一州性命系在一個『不拘小節』上,可我們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們若是到時候坐地起價,那就沒有今日這麼好說話了。」
「我猶豫不決正是因為此事關乎一州人的性命,」周桂幾步追上孔嶺,顛了袖子,伸出手,對孔嶺說,「成峰,自立為王真的那麼好做嗎?你想想從前的太子,那是真正的一落千丈。如今離北反了,但是各方考慮下來,這場仗哪裡好打?對離北也並非全是益處。他們不僅要顧及邊沙騎兵,還要警惕啟東突進,若是再斷了東北糧馬道,那不就成了籠中困獸?活不了太久啊!到時候離北自顧不暇,我們茨州該如何是好?那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還要背負叛賊的名聲!」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想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了。」孔嶺語重心長,「你今夜再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