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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離北的怒火已經點燃,蕭方旭驅兵鴻雁東山脈,待到戰事平息,他必定會回頭跟闃都算這筆帳。」海良宜在咳嗽聲里平靜下去,「到時候不論他如何發作,我們都不能放走蕭馳野,即便離北肯拿世子妃陸亦梔和世孫蕭洵來換。他把兩個兒子置於險境,還有磨礪之心,為的就是這一日。蕭既明身受重創,正是該藏鋒斂鍔的時候。蕭馳野少年成名,蕭方旭把他擱在闃都鍛打六年,如今鋒芒已露,刀刃已成,讓他回去,就是放虎歸山。我已經到了這個年紀,泊然,我撐不了多久了!我們要厚待離北,卻仍然不能放開繩索。我知道待我身後,天下有的是人罵我昏聵,可是泊然,誰敢對我說,離北真的不會反?啟東真的不會反?即便今日的蕭方旭能忍,他日坐上統帥之位的蕭馳野就真的能忍嗎?大周下不起這個注!該給離北的,由我做主,一樣都不會缺。這次魏懷古膽敢倒賣軍糧,你依照律法斬了他!誰求情,我便直諫彈劾!」
孔湫應聲。
海良宜略頓片刻,強撐精神,說:「我要寄信給離北王,免除監軍一職,這次朝廷不派都察太監去攪事。離北鐵騎的大小軍務,仍舊由離北王自己主理。」
孔湫猶豫一下,說:「免除監軍一職,只怕太后不會同意。」
「大周沒有皇帝嗎?後宮不得干政乃是百年陳訓,這次由不得她做主。況且打仗不是做文章,派幾個只會阿諛奉承的閹人去,有什麼用處?不過是浪費糧食罷了。」海良宜再走幾步,說,「宦官都是天子近侍,二十四衙門堪稱『內朝』,他們久居深宮,既不知人間疾苦,也不懂聖賢之道。潘如貴也是上過內書堂的太監,可他做的都是構陷忠良、禍害社稷的事情。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閹黨才除,不能再給他們機會。我馬上讓陳珍擬好摺子,今夜就上奏皇上。」
那邊福滿提燈來尋,不敢走近,只遠遠行禮,肅聲說:「閣老與尚書大人快請,堂內有宣。」
海良宜悶聲應了,對福滿也沒有好臉色。孔湫攙著人往回走,挨著海良宜的身體,才知道元輔已經瘦到了何種地步。他心裡酸楚,借著昏暗,沒有表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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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馳野重整衣冠,再度入堂。這次薛修卓也在,他位居末端。
「軍糧案事關重大,又牽扯官商勾結,對地方官員影響不好,如果不能立即嚴辦,只怕會讓小人心存僥倖,把律法視為無物。」岑愈在外邊抽過煙,這會兒耐著性子,說,「皇上,臣請今夜就著手查辦,先將魏懷古緝拿到刑獄,連同魏家帳簿、莊子都著人看管,不能讓他們趁亂轉移贓款。」
李建恆也撐了一天一夜,此刻乏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勉強點著頭,說:「軍糧是大事,他壞了事,該殺該封內閣參酌著辦就行了。」
「此案牽涉甚廣,就是江青山也要留職待審。魏家又家大業大,僅憑刑部單獨行動,恐怕半月之內也辦不下來。」蕭馳野拇指輕輕磨在虎口,骨扳指緩緩轉動,他說,「同樣三司會審的疫病案懸而未決,都察院為了嚴防其他地方出現這樣官商勾結的案子,還要騰出人手下查各地帳目。我看大家都有難處,人手也緊張。」
「侯爺說得有道理,」薛修卓溫聲接道,「不過凡事都有輕重緩急,離北正在打仗,軍糧的事情就是頭等要事,刑部、都察院也自然要以此事為先,這沒什麼的。」
李建恆榆木腦袋,聽出蕭馳野在暗示他什麼,可被薛修卓這麼一打岔,又不知道該怎麼接。他抓耳撓腮,看向海良宜,說:「閣老的意思呢?」
海良宜誰也不看,頓了一會兒,說:「侯爺是擔心三司會審拖延太久嗎?」
蕭馳野說:「三司會審流程太雜,魏懷古久居高位,心思手段都不同於普通人。我是擔心留他太久,會節外生枝。」
李建恆趕忙說:「不錯,魏家素來孝敬太后,此案若是拖得太久,朕也擔心太后為此憂思傷神,壞了身子。」
「可是沒有三司會審,就不能徹查下邊的倒賣雜線,」孔湫不同意,說,「這些人都是得到了魏懷古的包庇才能這樣大膽,留著他們,皆是禍患。」
「我只是擔心時間,不是說不查。」蕭馳野看向李建恆,「闃都難道就只能走這一個流程?」
李建恆心下一動,拍腿接道:「速查辦案,就應該讓錦衣衛來嘛!上次奚鴻軒糾集江洋大盜一事,那個沈澤川辦得很快,不如就由他來主理此案。」
薛修卓說:「這樣大的案子,交給錦衣衛同知恐怕不行,沈澤川品階受限,交給指揮使韓丞更加合適。」
蕭馳野把目光轉移到薛修卓臉上,扯唇一笑,說:「不錯,沈澤川確實不適合主理此案。他年紀輕,資歷淺,又與我存有宿怨,交與他我不放心。」
他以退為進,反倒說動了海良宜。海良宜知道韓丞與蕭馳野也有交情,擔心蕭馳野藉此把案子辦得太過,不如就交給與蕭馳野素來不和的沈澤川來辦。兩個人針鋒相對,相互監督,誰也沒辦法再動手腳。
「侯爺這是成見,沈澤川確實是年紀輕,資歷淺,可他先受天命提拔擢升,又接二連三地處理了難事,叫他再歷練歷練,也是好事。」海良宜轉頭對李建恆說,「此案由錦衣衛主查,那就是詔獄理事,沈澤川又恰好是北鎮撫,他職責上說得過去,合乎情理。只是一味圖快反倒不好,雖然略過了三司會審,但是三司都察還是要的。皇上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