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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葛青青檢查床鋪時見著血跡,他胸口急促地跳起來,掀掉了整個被子, 隨後猛地退了一步。
床上藏著個已經發臭的屍體, 屍斑明顯, 顯然是已經死了有幾天了。費盛把著光亮,將屍體查看一番。
「這人是被捏死的,」費盛指著屍體喉部,「直接捏斷了。」
「有血跡,」葛青青說,「他死前還受過刀傷。」
「不僅如此, 你看他的頸部,卡痕有兩道,說明第一次沒能掐死他。光憑奚鴻軒請來的那些江湖人,怎麼能把這位師父逼到這個地步?」費盛說著,用刀抵著屍體,把屍身緩緩翻了過去,「屍斑無異常,應該沒有中毒。背部的刀傷這麼凌亂,顯然是不懂刀術的門外漢胡亂砍的,刀刀沒中要害,所以才會選擇掐死他。這人應該是他們合力弄死的,我疑心那位師父受了傷,有可能是體力不支,先生萬不得已,才自己拿了刀。」
葛青青越聽越驚心,說:「屍體既然能擺放得這麼整齊,是不是意味著先生與師父還沒有到慌張的地步?只要……」
「屍體也可能是別人擺的,」費盛再次環顧,「這裡也沒有打鬥的痕跡……我覺得師父受了傷,沒有辦法自如地施展拳腳,所以才要藉助先生的力量。但他們再次被轉移,一定不是奚鴻軒的安排,因為他聘請的江湖人里沒有為了幾個錢而敢與錦衣衛作對的。這屍體到底是不是江湖人還要兩說,若不是江湖人——」
費盛的話音戛然而止。他肯為沈澤川辦事,是衝著肥差去的,這事若不是私人恩怨,就要牽扯朝堂紛爭。他不想把自己搭在裡面,所以沒有說完後半句——若不是江湖人,那麼只有大內才有這樣的高手,這屍體有可能出自錦衣衛自己。
葛青青知道他的顧慮,兩個人陷入沉默的僵局。這屋子鬼氣森森,這麼待著也不是辦法。
費盛收回刀,說:「人肯定在闃都,各個官宅王府都有專門的護衛把守,他們高門緊閉,內設暗道,想要藏幾個人易如反掌。對不住,在下才疏學淺,只能替沈大人找到這裡了!」
說罷對葛青青一拱手,原路出去,上馬回稟。
葛青青在原地,看那血跡一直拖到了地上,便沿著血跡跪下去,撐著地往床底看。床下更暗,似乎有什麼東西,葛青青探手掏出來,卻是一把灰燼。葛青青吹掉灰,掌心裡只剩個指甲蓋大小的紙片。
正是齊惠連沒燒乾淨的手記殘餘。
* * *
沈澤川合眸假寐,指間夾著那被燒得泛黃的紙片,上面只剩幾個字,他卻最熟悉不過。
齊惠連的手記涉及許多事情,那都是他們曾經在昭罪寺里對談的策論。他教給沈澤川的點點滴滴,還有任職太傅時熟知的宦官底細都在這上邊。疫病時喬天涯一併轉放在了閣樓里,由齊惠連親自保管。
齊惠連為了防止消息泄露,自有一套閱讀辦法。什麼論怎麼讀,全部都是他在寺中閒暇時自個兒琢磨出來的,如果按照尋常順序看,好些事情都會顯得雜亂無章,像是瘋言瘋語,完全沒有頭尾。
但是他燒掉了,是因為形勢所迫,還是因為擔心看押他的人能夠讀懂?
喬天涯靠在牆邊,見沈澤川出來,不由得直起身。沈澤川疾步下階,說:「備車。」
喬天涯看天色已晚,便知道他要去哪兒。不惹人注意的尋常馬車駛出去,在神武大街繞了兩圈,才到梅宅。
「侯爺在哪兒?」沈澤川下車詢問。
丁桃見他神色凝重,也不敢玩鬧,如實地說:「侯爺才出門,請那位薛大爺吃酒,晚些才回來。大人,需要我去請侯爺回來嗎?就隔著幾條街。」
蕭馳野這會兒請薛修易吃酒,必定也是在打探薛修卓的底,薛府不好查,有薛修易這樣的院內人在,遠比他們派人摸黑查找更加方便。
沈澤川走入院子,說:「只需要給他說我今夜歇在這裡,讓他吃完酒回來,不要在外頭通宵。但也告訴他不著急,不必立刻趕著往回走,薛修易不好隨意打發。」
丁桃應聲去了,喬天涯跟著沈澤川,問:「怎麼忽然這般著急?」
「奚鴻軒誰也不信,卻信薛修卓。」沈澤川就著燈籠的昏光上階,「奚丹最後詐他那一次,他寧可懷疑奚丹,也不肯懷疑薛修卓。他以前事事都要過問薛修卓,這次拿住了先生,必然也不敢自作主張。」
奚鴻軒臨死前那麼篤定沈澤川一定會敗,為什麼?他肯定知道些沈澤川還不知道的東西。奚鴻軒升入考功司,是薛修卓的建議,他那麼聽薛修卓的話——他為什麼那麼聽薛修卓的話?
沈澤川腳步一頓,忽然立在原地。
薛家敗落已久,奚鴻軒絕不會聽從一個落魄子的差使,他也絕不會輕易地對誰心服口服。他倆人相處,借的是同窗之誼,因為兩家上幾代的姻親關係,還沾親帶故,但是薛修卓拿什麼穩住了奚鴻軒?奚鴻軒唯利是圖,連嫡親大哥也能說殺就殺,光憑那點稀薄的血緣關係,薛修卓是不可能得到他這般的信任。
沈澤川無端地焦慮起來,他看著屋檐,陰影像是張牙舞爪的獸,已經把他的半個身形咬在利齒間,撥不清楚的線索猶如密密麻麻的水草,隨著夜色纏住了沈澤川的手腳,讓他察覺出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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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馳野請薛修易吃酒,半途見丁桃進來,就知道是沈澤川回宅了。他一邊跟人應酬,一邊對丁桃微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