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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外朝的官兒, 升遷提拔要看家世、分籍貫、拜師門, 咱們內朝的太監,升遷提拔時本以為會免了家世門楣這一道坎,誰知他娘的,」福滿擱了茶盞,長嘆一聲,「還是越不過這道坎!」
「他有什麼家世?」蕭馳野聽著福滿的抱怨, 在吃茶的閒工夫里說,「全是沾了他姐姐的光。」
「侯爺,你說我怎麼就沒個姊妹呢!」福滿拍膝說道。
蕭馳野哼笑,說:「沒了掌印,還有秉筆。秉筆太監兼管東廠,老福,由他做這個出頭鳥,也免了你去受言官的吐沫星子。」
「皇上如今待我,可不比先帝待潘如貴那會兒,東廠也沒錦衣衛勢盛。」福滿躊躇著,說,「侯爺,看著慕妃娘娘眼下的盛寵,往後再誕下皇嗣,這風泉豈不就是坐穩了位置?他若是個安分守己的,倒也罷了,就怕是個心懷鬼胎的,壞了朝綱,亂了社稷,那豈不就是第二個潘如貴?」
福滿在宮裡對風泉要笑臉相迎,實則妒忌生厭。風泉有慕如做靠山,福滿受著他的排擠,想要與他在司禮監里分庭抗禮,就得好生籠絡外朝官員。
「他年紀輕,許多事還是要倚仗你,你又常在內閣走動,在元輔跟前也有頭有臉,真比起來,他只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小子,不足掛齒。」蕭馳野如此寬慰道,又說,「咱們內外照應,不怕他。宮裡近來如何?」
「奚二少死了,皇上還惦記著他沒寫完的曲兒,難過了幾日。」福滿側身,看著蕭馳野,「但是侯爺,我在內閣給諸位大人看茶,聽著魏尚書的意思,是還想要追查奚家的帳。奚家在港口搞了大動靜,這回沒了當家人,這麼大的生意就好比是塊肥肉,都惦記著呢!」
「他家的人不是還沒死絕麼?」蕭馳野和沈澤川商議過奚家的後續安排,那鑰匙落在了沈澤川手裡,在蕭馳野眼裡就是沈澤川的嫁妝。他這會兒耐著性,說:「奚鴻軒的大嫂,還有奚鴻軒的諸位堂兄弟,都是打理生意的好手,也沒犯事,好端端地追查人家的帳簿,魏尚書有落井下石之嫌。」
「皇上就是沒答應,但元輔似乎……」福滿把手臂挪到桌上,對蕭馳野說,「似乎也有追帳的意思。」
海良宜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思量,奚家藏的銀子太多,與其讓其餘幾家瓜分掉,不如收入國庫,由朝廷掌管。但是這就意味著,海良宜要跟世家正面相搏。
「關鍵還是皇上,」蕭馳野稍稍一想,對福滿說,「皇上是明君,最講究仁義,上個月才大赦天下,這個月便無緣無故抄了奚氏的家,那豈不是與大赦時的初衷相悖了?皇上自個兒心裡也在猶豫。老福,這事風泉一定會附和魏尚書,你再去,反倒像是盲從潮勢,不如趁著侍奉的機會,跟皇上細說,此事不宜現在就辦。」
福滿腦子一轉,說:「這不就開罪了魏尚書嗎?」
「不論是宮內還是宮外,主子都只有一個,就是皇上。」蕭馳野笑,「潘如貴也權勢滔天,靠的卻不是皇上,最後人頭落地,我半點都不意外。再說,明理堂能容別人嚼舌根麼?你跟皇上講的話,他魏懷古怎麼能知道?皇上喜歡講感情的人,你也不必為勸而勸,順口提一提就行了。」
「聽侯爺的。」福滿眉開眼笑,他這人看著一團和氣,「反正這錢哪,也落不到咱們兜里,乾脆大家都別要了!」
「戶部算禁軍在昭罪寺使用藥材的帳目,已經算了好幾日。怎麼樣,這事你可曾聽說?」
「辦得好,已經提交御案了,沒什麼事。」福滿知道戶部受理這個帳簿的梁漼山是蕭馳野保舉的,便說,「那梁大人可真行,把帳目理得清清楚楚,元輔提問時,他也能對答如流,看著也要升了!」
蕭馳野便不再問了,等福滿臨走時,晨陽給他送了份備好的河州新茶。福滿入手一沉,就知道裡邊有東西,他對著晨陽又故作推辭,晨陽千勸萬勸,他才收了。
翌日散朝,蕭馳野在明理堂外邊等著通傳,沈澤川也在,兩個人離得不遠不近。
「這幾日到處都有人在打探奚家的家底,」蕭馳野把狼戾刀卸給沈澤川,趁他接手時微微壓住了他的手,「大人的動作要快了。」
沈澤川似乎另有心事,聞言抬著狼戾刀,說:「嗯,人已經出了闃都,帶著棺材往回趕,下個月就該有消息了。」
「海良宜不同於別人,他要打定主意把奚家家產收入國庫,你的人趕得再快也會失去先機。」蕭馳野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便鬆了手。
沈澤川掌中一沉,堪堪抬住狼戾刀,說:「……他再快也要走個章程。」
蕭馳野瞟了眼明理堂的廊下,問:「怎麼了?」
沈澤川說:「我在找人,師父不見了。」
蕭馳野說:「只要沒有通牒,就還在闃都。疫病期間八大營也不敢擅自放人出入,疫病以後由禁軍接管巡防,若是紀綱師父出去了,我這裡該有消息。」
「我也猜測還在闃都,」沈澤川頓了少頃,「奚鴻軒只是為了帶走先生,師父是為了保護先生才隨同前去,不該耽誤這麼久。但若是先生還在險境之中,那師父肯定沒法獨自離開。」
「奚鴻軒已經死了,」蕭馳野略轉眸,看著那頭,「該叫人查查這位的家。」
沈澤川順著蕭馳野的目光看過去,那頭薛修卓身著官袍,正與江|青山聯袂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