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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費盛拋著花生米,說:「不是皇命,叫下邊的人去就行了,專門找我一個帶階掛牌的,這怎麼說呢?沒道理吧。」
「大人自有安排,接不接,都好商量。」葛青青自倒了一杯,跟他碰一下,「這幾日稽查舊案,各位兄弟也辛苦了。費僉事勞苦功高,我敬你一杯,有能者勞累,去吧。」
費盛不稀罕給沈澤川辦差,也自詡是沈澤川的前輩,輪不到沈澤川使喚他。但到底是一起處事的,他也沒道理平白無故地就鬧起來,傳到韓丞那裡也不好聽。
費盛吃了這杯酒,對葛青青皮笑肉不笑,連話也沒接,從桌上拿了自己的腰牌,轉身出去了。
葛青青被晾在原地,擱了酒杯,對周圍神色各異的錦衣衛拱手,也退了出去。他一退出去,自己的人便都站了起來。
葛青青拭著口,說:「都站起來幹什麼?自家兄弟沒講究,坐下。」
小吳跟丁桃年紀相仿,面上不會藏心思,又氣又恨地說:「他眼睛生在腦門上了,走個路螃蟹似的,這麼橫,也不怕哪天撞在門板上!狗眼看人低,算什麼好漢子?呸!青哥,咱們忍他幹什麼?卸了牌拖出門,套上麻袋一頓打,看他還老不老實!」
葛青青訓斥道:「說什麼渾話?自己人打自己人,傳出去還不夠人笑話!」他把人都看了個遍,說,「都在一塊辦差,心裡不能留疙瘩,否則遇著任務,大伙兒還怎麼肝膽相照?他們瞧不起咱們,那咱們就更拼命。」
* * *
費盛掀簾進來,在桌前馬虎地行了禮,他酒氣未消,味道隔著桌子也能衝到沈澤川那裡。
沈澤川沒抬頭,說:「當值吃酒,得罰俸吧?」
費盛見沈澤川沒起身,便也拉了椅子,只是屁股還沒挨著椅子,沈澤川就看向他。
沈澤川緩笑:「坐。」
費盛摸不清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坐下去,說:「大人尋我,什麼事?」
沈澤川說:「有件差事,旁人都辦不下來,非你莫屬。」
費盛見他有求於自己,不由得放鬆了身體,摸著袖袋裡的煙槍,開始拿喬了。先說:「是獄裡頭的差事麼?若是指揮使下達的命令,給個文書就能辦。」
沈澤川磕了筆尖墨,說:「不是詔獄的差事,也不是指揮使下達的命令。」
費盛擦著打火石,咬著煙槍,笑幾聲,說:「那就是大人的命令?辦也能辦,不過我近來還有聽記任務。這不是正趕上四月嗎?闃都柴米油鹽價格浮動,我得盯著啊。」
所謂的「聽記」,就是由錦衣衛將宮外一切大小事情記錄在冊,包括糧米麵茶的價錢,隨時報給李建恆和海良宜。但這差事輪不到費盛去親自辦,他一個四品僉事,能叫出門的差事只有逮捕和地方外勤。他這樣說,實際上就是不打算干。
「殺雞焉用牛刀,你去做聽記,那是大材小用。」沈澤川說道。
「我本就是個庸才,比不得大人這樣的天縱英豪,年紀輕輕已是三品同知,有皇上垂青,還生得風度瀟灑。」費盛吞雲吐霧,「我們麼,就只能做點賤活兒混日子,別的不敢想,也不敢當。過幾日吧,過幾日才有閒暇。」
沈澤川說:「這差事等不及。」
費盛潤著乾澀的嗓子,半傾身,看著沈澤川說:「那有什麼法子?事有輕重,我得辦完手頭的差事才能接你的差,這是紀無凡在那會兒就定下的規矩,破不了,所以你等著吧。」
沈澤川被那煙霧噴了一臉,看他神色無畏,把菸灰也磕在桌沿。費盛自持身份,想沈澤川也壓不住自己,便滑開椅子,準備告辭。
沈澤川忽然探指,把一張簽紙釘在費盛跟前,說:「我可以等,僉事也能等麼?今年是你的升遷年,可巧,厥西布政使江|青山馬上就要入都述職,他這會兒入都,內閣的用意你也明白,他往後是要去中博做主事人的。這人身邊缺個錦衣衛督察……費僉事還忙著呢?」
江|青山是封疆大吏,境內管轄很厲害,硬是把厥西變作了大周糧倉,離北、啟東的軍糧都要打他那裡出,這個人就是蕭既明和戚竹音也開罪不起,跟他辦差不愁前途。費盛升不動了,他得找外援,可光憑他庶系的出身,跟韓靳、費適、潘藺這些個正兒八經的嫡系又玩不到一起,沒那層關係,向上走不通,卡在這個位置渾身難受,不然也不會對沈澤川冷嘲熱諷。
費盛匆忙地滅了煙槍,在腿側蹭了手掌,略彎了腰,對沈澤川笑說:「您瞧我!忒沒眼色。什麼差?您說。」
沈澤川說:「我要你把闃都翻個底朝天,去找兩個人。」
「明著找,還是……」費盛看著沈澤川,逐漸會意,說,「好辦,我就擅長這個。大人給個描述,五天時間,我一定給你把人找出來!」
沈澤川沉聲說:「我只給兩天時間。」
費盛看著簽紙,一咬牙,應了!
第86章 舊宅
花香漪與戚時雨的婚期定在了芒種前夕, 時入四月, 禮部已經將擬好的流程遞交給了太后。宮中內務繁雜,遇著這樣的大事, 關鍵衙門不能缺人。
福滿原以為自個兒上過內書堂, 在內閣和明理堂之間主事, 有資歷,又有蕭馳野的作保, 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不二人選, 故而這幾日辦差時更加謹言慎行。
豈料旨意下來了,掌印太監卻不是他, 而是風泉。風泉年紀輕, 資歷淺, 沒有在內書堂就過學,還是個過了年紀才入宮的小太監,與先前的潘如貴、紀雷兩人都撕扯不乾淨,讓他做了這堪比「內相」的位置, 福滿竟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