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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你可害苦了我!」奚鴻軒苦笑著埋怨,「我背上看著嚇人,晚些還得喚個大夫來瞧瞧。你說你,缺那四百兩,跟我直說不就成了?唉,非要繞這麼一圈!」
兩個人把酒言歡,一點也看不出半個時辰前的劍拔弩張。
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奚鴻軒吃得差不多了,才用拭手帕抹了嘴,張開手臂癱在椅子上,說:「你要鑰匙,我也不是不肯給。可是蘭舟,熊掌魚肉不可兼得,齊惠連還給你,我也算丟了個依靠,不能再把鑰匙盡數交給你。」
沈澤川吃得不多,擱了筷子,說:「這事我也對不住你,但是二少,有些事情也不是我編纂的,你出來打聽打聽,就知道那魏懷古真沒安好心,一點也不想撈你出來。」
「我知道他們這些人都各懷鬼胎,」奚鴻軒擦著細汗,「但你既然能把我從刑獄搞到別處去,就說明朝廷也沒怎麼治我的罪,這是皇上的意思吧?」
「皇上力保你,刑獄也不能越職查辦,你暫時停職歸家,那考功司的差是辦不了了。」沈澤川話鋒一轉,「我已把你送回了家,鑰匙的事情大可再談,但我現在就要見齊惠連。」
奚鴻軒扔了拭手帕,撫著肚子笑了笑,說:「鑰匙的事情,現在就得談明白。蘭舟,你沒幹過買賣,不知道裡邊的門道,半點不比當官簡單。那鑰匙呢,拿著是能調出銀子,可那都是死銀子,拿出來遲早會花光,不如還是擱在裡邊,由我繼續打理生意,以錢生錢多好啊。日後你需要多少,只管給我說個數就行了。」
他穩坐在椅子上,前頭的喧雜聲不知不覺已經消失了。這堂屋門窗大開,外邊籠著墨色的垂柳像是一排擠在窗口往裡瞧的吊死鬼。長夜岑寂,燭花微爆,那侍奉的僕從們也全部消失不見,仿佛只剩他們倆人。
沈澤川緩靠在椅背,說:「此一時,彼一時,出了那牢門,二少果真硬氣了。」
「酒飽飯足,我愜意了,哪都不痛了。」奚鴻軒看著沈澤川,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還清醒著呢。我跟你說,齊惠連和鑰匙沒有二選一,你只能要齊惠連。只要你點頭,我馬上把人給你。」
沈澤川也不忙,袖袋裡的小竹扇滑出來,他捏著上下掂量了一會兒,說:「咱們方才可不是這麼談的。」
奚鴻軒瓮聲瓮氣地回答:「生意場上瞬息萬變嘛,適才你握著我的籌碼,此刻是我握著你的籌碼,商討的事情自然也要跟著變一變。」
「我要是堅持兩個都要呢?」沈澤川笑。
「那就只能竹籃打水一場空。」奚鴻軒輕拍了拍肚子,「我奉勸你,蘭舟,別做那貪心鬼,常言道知足常樂,你已經拿走了四百萬,我不追究,這已經夠意思了吧?」
「錢還沒運到手裡,就不算我已經拿到了。」沈澤川沒給他透露這四百萬兩分成兩份由東北糧馬道轉運的事情,而是說,「路上也不好走,你比我更清楚。」
「押運通道我有,江|青山再能耐也不能時時都盯著下邊。」奚鴻軒已然占據了上風,「我可以想法子把錢弄給你,我還是那句話,蘭舟,這四百萬我甘願給你。可你得與我說幾句實話,這次坍塌、漲水、疫病三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你乾的?」
「當然不是,」沈澤川說,「我早已與你講過真心話,這些事情你得問薛修卓。我看這鑰匙你拿得緊,我也不強求,正如你說的,想要聯手,兩個人缺一不可。這會可以把齊惠連給我了嗎?」
奚鴻軒推開椅子,起身說:「我早叫人去接他了,你等了這麼幾日,不著急再等這一會兒。」
他大腹便便,邁著步子消食,像是在考慮什麼,最後走到了門邊,跨了出去,喊道:「人呢?」
外邊的侍從低聲答了句什麼。
奚鴻軒沒聽清,便就勢走下了階。他下階又走了幾步,院內死寂,他猛然回身,喝道:「關門!」
堂屋大開的門頓時緊閉,窗子「啪」地落下擋板,眨眼間把堂屋封了個徹底。夜風蕭蕭,淒柳搖晃,數道身影漸浮出夜色,把堂屋圍得水泄不通。
奚鴻軒恨得咬牙,撕破偽裝,說:「沈澤川!你還想要回齊惠連?貪心不足蛇吞象!把老子當成傻子擺布,今夜我就要你的命!」
他再退幾步。
「把奚丹那吃裡爬外的東西拖上來!」
奚丹早讓人捆綁結實,奚鴻軒見了他,先照臉一腳,把人踹翻在地,接著一頓猛跺。
「我叫你賣主求榮!賤胚子、爛骨頭!忘了你爹娘老子都在我手裡邊,今夜我就要你們一家跟著他共赴黃泉!」
他說著眼中已滿布恨意。
「再把大夫人也拖上來,她背著我與這下賤胚勾搭成癮,還以為我不知道嗎?奚丹,憑你這豆大的膽子決計不敢背叛我,可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叫人拿捏住了,干下這樣背主謀財的勾當,你怪誰?賤!」
奚丹被他踢得滿地打滾,哀叫連連。那大夫人腿軟,被人扔在跟前,啼哭不止,不住地央求。
奚鴻軒由著她抱住自己的腿,看著她,陰冷地說:「他要害我性命,你知不知曉?你知道,你還要跟著他,你是不是已經盤算著怎麼跟他遠走高飛?我此生待誰都不如待你,情用了十分,命給了八成,你就這樣待我。」
奚鴻軒拖拽起大夫人,一雙眼裡赤紅。
「奚固安搶了你,我把你搶回來,讓你尊榮不減,金玉不缺,心頭肉似的捧著,你……你啊!」奚鴻軒恨到心頭滴血,「你跟他走吧,我今夜就送你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