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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沈澤川蹲下身,指間夾著帕子,看著奚鴻軒,神色認真地請教:「那依你之見,我該如何是好?」
奚鴻軒見過無數次沈澤川這樣的神色,他知道沈澤川必然是動了殺心,於是淌著冷汗,跟沈澤川對視片刻,說:「咱們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沈澤川,這回栽了,我認!生意場敗北一點都不可恥,我犯不著為著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跟你鬧。老子怕你!這是實話,但正因為怕你,才要跟你繼續干。你好好想想,你殺了我只有四百萬,可你拿住我卻有奚家的金銀山,我對你服氣!那你何必再沾這點血?咱們往後還有叱吒闃都的日子!」
「說得在理。」沈澤川說,「但光憑『服氣』兩個字就打發我,未免太過容易。我聽說二少有六十八把鑰匙,不如咱們四六分了,也叫我放心。」
奚鴻軒慢慢撐起身,看著沈澤川的目光兇狠,說:「鑰匙可以給你,但你拿了鑰匙就不能再要齊惠連,如何,你肯嗎?」
沈澤川緩抬起指,又百無聊賴一般地放下去,說:「你以為齊惠連值這個數?我自然是要鑰匙了。」
「他既然不值錢,那麼留著也無用,我殺了!」
沈澤川倏忽笑起來,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嗎?到了這會兒,你還敢試探我。」
「是你在試探我!」奚鴻軒緩慢地爬向沈澤川,終於露出猙獰之色,「我了解你,蘭舟,同一個招數玩多了就沒有用了。你慣會言辭欺詐,這一刻你越是裝作不在乎的人,對你而言越重要。那日在院子裡你詐過我一回,現如今還要用同樣的花招,我奚鴻軒雖然不是什麼絕頂聰明之人,卻也不至於蠢笨到這個地步。你不知道他在哪兒,你若是知道了,哈哈!你就會在拿到錢後殺了我!怎麼樣啊沈澤川,是不是翻遍了闃都,也找不到他?」
沈澤川微微攥緊了帕子。
奚鴻軒捋開凌亂的發,說:「任憑你能言善辯,卻忘了一件事,那便是你把人藏得這樣仔細,就已經叫我好生懷疑。就算我信你幾分,也不得不早做提防,與你打交道,怕的就是回頭一刀。」
沈澤川眼裡沒情緒,他看著奚鴻軒,說:「那你想如何?」
「我要出去,」奚鴻軒指著門,「我要毫髮無損地走出去。如果今夜我出不去,那麼明早齊惠連的屍體就會擱在你家門口,你信不信?你跟我試試。奚丹這賣主求榮的狗雜種肯定告訴了你,我手底下的人全部都是家生子,我的安危關乎數百人的安危,我就算出不去,也有的是法子弄死齊惠連!」
「你撒謊。」
沈澤川突然起身,那陰鬱暴戾的情緒在這骯髒的房間內一涌而出。他退幾步,借著昏暗使得那張臉模糊不清,變成了某種黑暗裡的龐然巨物。
「這地方隔絕外人,你以什麼辦法通傳別人?死到臨頭誆我,你對我說試試?」沈澤川似笑非笑,語聲寒冷,「好啊,咱們試試,我送你出去。」
「我既然能早有提防,難道不會早有準備?!」奚鴻軒見勢不好,冷汗涔涔,頓時提高聲音,「我早告訴過看守,我每隔半個月就去一回,若我沒去,他們便直接動手!上次你問我敢不敢信,沈澤川,這次我倒要問你,你敢不敢信!」
沈澤川沒有出聲。
奚鴻軒又安撫似的放緩聲音:「你能買通奚丹,想必也已經知道了,齊惠連在哪兒這件事,世上只有我知道。我早就明白這世上誰也不能信,我為自己留了無數條後路。蘭舟,咱們何必兩敗俱傷呢?你激怒我,我激怒你,對彼此都沒有好處,你不是為利而動麼?這生意這般地不划算,你必然不會做的。你缺什麼,我都有,我給你,你只要把這膽量和才智借於我,咱們在闃都就能混得風生水起。你看那李建恆,他是個百年難遇的好皇帝,他意味著像你我這樣的人有了更加快捷的成功之路,一步登天啊蘭舟!你殺了我,得罪了世家,蕭二就能接納你嗎?蕭氏百戰不殆的威名還能延續多久?蕭方旭已經老了,若是蕭既明也折了,光憑蕭二有什麼用處?他們註定要敗的!」
奚鴻軒似是感慨,又似鼓舞。
「蘭舟,你我皆有過受制於人的苦日子,如今你還要選擇屈於蕭二之下,供他差使麼?這天底下能夠不離不棄的只有權勢與錢!你與我聯手,我給你金銀山,你只要替我穩住奚家聲名不墜,咱們的生意就能更上一層樓,到時候什麼鉤心斗角都難以撼動你和我的地位!你先前希望我吞併別家自立為王,那麼現如今,你自己怎麼反倒被局限住了!還有中博六州,你不想重建中博一雪前恥嗎?沈衛洗不乾淨,可你卻能用銀子砸開中博六州的門,他們如今窮得易子而食,你就是從天而降的神,到時候誰還敢不服?到時候誰還敢罵你?這些都是錢能給你的,太后行嗎?蕭二行嗎?蘭舟,還猶豫什麼呢?咱們還能像從前一樣,繼續聯手往上爬。」
沈澤川被打動了,他似乎不再那麼殺氣四溢,語氣也緩和些,說:「早這樣坦誠,你我何至於對峙?你說得不錯,你我聯手才能少許多煩惱。」
「我是個商人,在商言商,若是你我聯手沒有那麼大的利益,那麼我何必這樣費盡口舌?」奚鴻軒背上癢,上回坍塌砸傷的部位結了疤,這幾日也癢得發疼。他緩了緩,繼續說:「那就事不宜遲,現在就出去。待出去了,咱們再坐下好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