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頁
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我看閣老就是在思忖著放誰過去,」岑愈感嘆,「蘭舟若是正經入朝,興許這次也有機會。」
沈澤川不知是熱,還是喝酒上臉,面上有些緋色,他說:「我不成,我資歷哪夠外放?壓不住事兒。」
「多歷練歷練就行了。」韓丞來了興致,說,「都說都官刁鑽,可都官哪比得上地方官吏油滑?我前些年跟著都察院下去查帳,那些『都爺』、『老爹』都奸猾得很!府裡邊的帳簿全部有兩份,你岑尋益去了也辨不清真假。每年的欽差下去動靜大,他們老早聽到了消息,趕在你到之前先把境內的災民、流民通通打出去,不讓你見著,這就是考評里的『境無飢憂』。等你到了,他們設宴擺席,尋著理由給你灌酒,一喝喝到天明,再一睡睡到天黑,人醉得連府衙大門都跨不出去,哪還有精力查帳?時間一到,銀子一揣,考評上勾個優,就緊接著去下一個地方喝,這就算查完了。」
「辦事的還是有的,你也不能一桿子全打死。」岑愈說著又嘆,「前幾年薛修卓下去就很厲害,厥西十三城的帳整理得井井有條,沒出一點岔子。我原本想著他該去戶部,誰知閣老給調去了大理寺。」
「他擱在魏懷古手底下能有出頭日?」孔湫靠著椅子,「戶部如今侍郎都形同虛設,帳務統籌都是魏懷古一個人說了算。他去了,不就廢了?閣老有心磨他,將來是有大作為的。」
孔湫跟魏懷古、潘祥傑素來不打交道,面和心不和的事情人盡皆知,如今當著韓丞的面說話也不怕。
韓丞大笑,說:「私宴勿談國事!怎麼淨忘了呢?老孔,該罰!」
岑愈尋思著都吃得差不多了,說:「前段日子猶敬回來,給我說了個遊戲,我看今日時候還早,咱們正好試試?猶敬,把你那什麼牌拿出來。」
余小再利落地應聲,捧出個木頭匣子,打開把木雕小牌都拿出來,說:「這是卑職去永宜港督察的時候見人玩的東西,對牌結對子,各位大人,試試?」
韓丞對蕭馳野說:「這種讀書人的遊戲,我不成。侯爺,給參謀參謀?」
蕭馳野吃著酒,說:「指揮使這麼高看我蕭策安?我哪像讀書的人。」
「尋個樂,走著吧。猶敬,發牌!」
余小再給他們三位發牌,蕭馳野把玩著酒杯看,正看著呢,小腿上忽然挨著什麼。他倏地一頓,目光定在了韓丞的牌上。
桌底下探來只腳,腳尖順著蕭馳野的小腿緩緩上滑,沿著弧度來回玩兒了幾下。
韓丞皺眉看牌,說:「這花花草草為難我麼!侯爺,認得嗎?」
蕭馳野說:「你按狗尾巴花給他二位出,保準兒——」
那著著淨襪的腳點到了蕭馳野的膝頭,腳掌似是試探著位置,踩在了他的膝頭。
「保準兒難住了!」韓丞扔了張牌,笑說,「燕戲狗尾春來到,我瞎湊個上聯,尋益,對吧!」
韓丞真沒什麼墨水,但他不忌諱這個,孔湫跟岑愈聽得直笑。三人說話的空隙,蕭馳野看了眼沈澤川。
沈澤川捏著把扇子,小毛竹的,還是蕭馳野叫人送給他的。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扇子,神情專注地聽著人講話,似是覺察到蕭馳野在看他,眼角挑了點笑。
那腳都滑進蕭馳野的兩腿間了,意猶未盡似的蹭著他大腿內側。蕭馳野把著酒杯,拇指壓著邊沿,一動不動。
「這不是狐狸麼?」蕭馳野半晌後一笑,抬手從韓丞一把牌里抽出個墨勾的狐狸,扔在桌上,「夜雨逢屋漏,夢聽狐吟語。春潮何處請,滴答聲里尋——對不住,浪上了!」
韓丞跟蕭馳野推杯換盞,笑說:「人家都講正經話,怎麼到了你這裡,就非要把狐狸變作狐狸精!」
「我這樣的,」蕭馳野飲酒,看著沈澤川,「就招狐狸啊。」
「這齣的,讓正經人怎麼接?太糙了。」孔湫笑嘆,「你蕭策安麼,睡覺都不關緊門,還怪人家找,分明是自個兒盼著的吧。」
蕭馳野沒吭聲,那腳輕輕踩了他一下,他就笑。沈澤川上半身穩得看不出絲毫端倪,叩著扇子的指尖蹭了蹭,隔著這滿屋熱氣,眼角都要浮紅色了。
正巧岑愈把牌扔地上了,余小再連忙歇手,要俯身去撿。
沈澤川準備收腳,豈料被蕭馳野探下去的手一把扣住了腳踝。他腳掌隔著布料踩在了蕭馳野不可言說的地方,蕭馳野兩指滑進淨襪,摸著沈澤川。
沈澤川的扇子搭在桌面,眼見余小再都掀袍了,腰也隱約彎了,說著:「各位大人抬個腳,卑職瞧瞧掉哪裡了……」
蕭馳野半點不慌,穩穩地握著沈澤川的腳踝,拇指下了些力道,揉得沈澤川脊骨酥麻,捏緊了扇子。
第75章 夜馳
余小再兜起了袍擺, 正欲蹲身, 蕭馳野就把酒杯放倒了。韓丞挨得近,袍子遭了殃, 余小再顧不上牌, 趕緊去接帕子, 給韓丞擦拭。岑愈還在眯眼瞅著牌,被酒水一濺, 也連忙避身, 惹得孔湫放聲大笑。
韓丞扯著袍子,對蕭馳野說:「侯爺, 真喝高了, 手都不穩了!」
蕭馳野抬手致歉, 說:「對不住,明日叫人賠你一身。」
「那倒不必,一身袍子值幾個錢。」韓丞哪能真讓蕭馳野賠,他連臉子都不敢甩, 笑說, 「這一杯就算侯爺敬我的了!」
沈澤川已經收回了腳, 俯身從地上拾起了牌,擱在桌上時,聽著蕭馳野在笑,腳踝上還有蕭馳野捏過的餘溫,在那笑聲里愈發地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