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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馳野悶了藥。
錦衣衛起身,對遮雨棚底下喊道:「青哥!青哥在嗎?咱們鎮撫在哪兒?你給通報一聲,說蕭總督找。」
葛青青正躺凳子上睡,聽著聲一骨碌坐起來,披上衣服就走過來,見是蕭馳野,便說:「鎮撫在裡頭休息呢……一宿沒合眼,總督也休息休息吧。八大營說要去守城門,這沒挖完的溝,明天就只有咱們一塊挖了。」
「體力活,自然得身強力壯的人干。」蕭馳野邊走邊說,「盯緊門,別叫外邊的人進來。」
蕭馳野掀簾進去,裡邊沒點燈,他掃了一圈沒找著人,又走了幾步,才看見牆邊靠著的沈澤川。
蕭馳野身上髒,他脫了外衫,坐在沈澤川旁邊,把靴子裡的水倒出來。屋裡涼,他又把靴子蹬好,重新出去,從爐子那借了火,進來找了個銅盆生火。
沈澤川睜眼,說:「東龍大街挖完了?」
「嗯。」蕭馳野把火燒旺,「怎麼不到床上睡?」
「眯一會兒,」沈澤川說,「躺下就起不來了。」
蕭馳野把盆挪到床跟前,說:「上來睡,一會兒我叫你。」
沈澤川也不客氣,他躺下去,蕭馳野便從後抱著他,用臉貼著他的面頰。沈澤川原先還能聽見蕭馳野低聲說話,後邊就模糊了。
蕭馳野聽著沈澤川呼吸微沉,才伸手解了他衣領,仔細看著那紅疹。
跟奚鴻軒的不一樣。
蕭馳野又給他把衣服扣好,抱著人自個兒也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蕭馳野覺得懷裡燙得厲害,他半睜眼時意識還混沌著,待看清懷裡的人,立即就清醒了。
沈澤川火燒似的,汗已經滲濕了鬢角。蕭馳野摸他,他哪裡都在發燙。
蕭馳野猛地坐起身,喚道:「蘭舟,蘭舟?」
沈澤川淌著汗,眉頭緊鎖,呼吸微促,被蕭馳野喚得半醒,說:「分……分隔……這病不挨著水也能染上。」
蕭馳野用氅衣裹了他,喊道:「晨陽,叫太醫!」
外頭靠著牆壁打盹兒的晨陽立刻驚醒,起身跳下台階,鑽進遮雨棚,拉著太醫往門內去。
太醫稍掀開氅衣,看了一會兒,急聲說:「總督,鎮撫這是染上疫病了!我看這病,是先染了風……」
蕭馳野扣住太醫的手臂,他盯著太醫,寒聲說:「鎮撫是什麼?」
太醫一慌,改口道:「是……是勞心費力……才病倒的……」
「沒錯,鎮撫是今日在這裡病倒的,」蕭馳野收緊手指,「他在此之前沒有病。」
太醫連聲說:「對對對……」
「闃都的藥都在這裡,我知道大人是杏林妙手,」蕭馳野倏忽緩和了語氣,「你能治吧。」
太醫看著蕭馳野的眼睛,腿腳一軟,扶著床沿,慌不迭地點頭,說:「能治、能治……」
第66章 雨停
皇宮嚴禁出入, 海良宜等一眾重臣也被太后安排在內閣議事大院裡休息, 宮內宮外人心惶惶。
李建恆的寢殿每日灑掃格外謹慎,由太后指定的太監宮娥伺候, 每次出入都要清洗換衣, 休憩時也不可擅自外出。慕如不借旁人之手, 親自守在李建恆左右,每日湯藥她都會親嘗親餵, 吃睡也不離開李建恆的寢殿。
李建恆時醒時昏, 太醫院也跟著提心弔膽,開方用藥都小心謹慎, 大伙兒已經把腦袋提在了褲腰帶上, 到處都死氣沉沉, 人人如喪考妣。
太醫院在宮外的人統籌闃都藥材,除了已經染病的人,從低洼區遷出來的災民也全部都要喝藥。戶部和錦衣衛協理賑濟分發的事宜,在昭罪寺外開設了粥藥棚子, 每日按時分送湯藥和米粥。
韓靳在奚鴻軒病倒的那一夜便已經撤出東龍大街, 八大營藉口巡防各大城門, 把疏通官溝的事情徹底扔給了禁軍。但是禁軍有一半的人都在楓山校場待命,如今根本進不來,蕭馳野的精兵沒有多少,幸虧工部還有人沒有撤走,再加上數十位錦衣衛,大家湊著人手冒雨又挖通了四大主街。
第四日時, 大家都累得渾身沒勁,晨陽、葛青青、喬天涯和骨津一回來,就湊在一起,靠著牆小睡。丁桃和小吳年紀小,哥哥們照顧他們,把腿輪流伸直了給他們當枕頭睡。丁桃的筆舔不出墨,小本子的記錄就停了。才幾日,每個人都成了蓬頭垢面的叫花子樣。
蕭馳野這幾日沒睡多久,他天不亮要帶人挖溝,中途沒有歇息的時候,晚上回到昭罪寺要守著沈澤川。
沈澤川前幾日尚能清醒,後邊燒一直不退,吐得厲害。胃裡沒有東西,吐也只能吐酸水。藥餵進去,半夜就會吐出來。於是蕭馳野一回來,就抱著沈澤川。他靠著牆,讓沈澤川面朝自己趴在胸口或肩頭,沈澤川一想吐,他就給揉後心。
更闌人靜時,昭罪寺孤寂得像是塵外荒島。雨停了,不聞鳥叫,濃墨般的夜遮蔽著一切。
沈澤川呼吸沉重,忽然咳嗽起來,胸口起伏劇烈。蕭馳野從淺眠中驚醒,捂著他的後心,疲憊地顛了顛腿,輕輕地晃著他。
「蘭舟,」蕭馳野哄道,「蘭舟在哪兒呢。」
沈澤川神色懨懨,想嘔吐的感覺卡在咽喉里,他半張著眼,啞聲說:「在這……」
「晃一晃,病消散。」蕭馳野說,「等你好了,二公子帶你騎馬。」
沈澤川枕在他的肩膀,澀聲「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