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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晨陽摸一下,便笑了,說:「好,還給骨津備了燒酒,我替他謝謝你!主子的早膳趕緊叫人呈上去, 我就先趕著去伺候了。」
廚子把他送出來,雜役還要繼續送,晨陽拒絕了,自個兒打著傘疾步回了院子。
他們這些近衛的三餐,別人碰不得,只能他們自個兒輪流去取,這是在離北就定下的死規矩。
晨陽到了院子,招呼其餘三個人下來,打開食盒,大家站一塊用飯。
丁桃咬著饅頭,看著屋子,說:「主子起來了。」
骨津說:「馬車備好了?今日有些晚了。」
晨陽頷首,說:「沒想到今天下雨,主子等會兒到了宮裡簽字等候的時候還得淋雨。鎮撫大人的風寒一時半會兒去不了,不打算告個假嗎?」
這話問誰?
骨津和丁桃面面相覷,一齊看向跟著來混飯吃的喬天涯。
喬天涯一口氣喝了粥,豎起一根手指,還沒開口,剩餘三人就齊聲說:「咽下去!」
他咽下去了,說:「一天假也不敢請,我主子這會兒還算新當差的,哪有上邊的老前輩沒事兒,他先告假的道理,難道他能比指揮使還忙?」
丁桃說:「你們錦衣衛這麼不是東西,生病也要論資排輩!」
喬天涯說:「那也沒法子,上下都盯著呢。」
四個人邊吃邊談,那邊的門就開了,丫鬟們捧著托盤進出。
沈澤川夜裡被蕭馳野抱了一宿,汗捂了不少,脖頸間的疹子還沒消。
蕭馳野已經穿上衣了,見他的精神仍舊不大好,便用手指貼他的額頭,說:「藥在桌上,趁熱喝了。」
沈澤川蹬了靴子,下來喝了藥,披衣穿戴。兩個人在鏡子前邊背對背,衣物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
沈澤川系好腰帶,推開窗,看著天色,說:「這雨來得不是時候。」
「昨晚沒動靜,今日趕緊疏通還來得及。」
蕭馳野也湊過來,後邊給他戴冠的丫鬟夠不著,沈澤川便伸手接了。蕭馳野撐著窗,沈澤川給他戴好,兩個人四目相對。
「一股苦味。」蕭馳野說道。
「你再靠近點,」沈澤川說,「味道就更濃郁了。」
邊上的丫鬟都壓低了身,不敢出聲。
臨出門時喬天涯已經撐好了傘,沈澤川下階,還沒走出院子,就見澹臺虎疾步而來。澹臺虎看見沈澤川,雖然仍舊面色不佳,卻還是行了禮,然後匆匆跨上階。
「老虎!」晨陽相迎,「什麼事兒?」
蕭馳野已經出來了,骨津給他披上氅衣,他看著澹臺虎,沒吭聲。
澹臺虎單膝跪地,急聲稟報:「總督!適才東龍大街的巡查隊傳回消息,藕花樓塌了!」
沈澤川駐步,等著澹臺虎的後續。
澹臺虎抹了把面上的雨水,說:「塌了砸著奚家二少倒也罷了,誰知裡邊還有皇上在!」
蕭馳野目光凜冽,俯仰之間,雨雪下得更大了。
* * *
沈澤川大步流星,從辦差房出來,葛青青已經等候在階下了。沈澤川一邊掛腰牌,一邊說:「詳細說與我聽。」
錦衣衛跟著他快步出院,葛青青扶著刀低聲說:「皇上是偷偷溜出去的,今早樓塌時誰都不知道,那些姐兒被挖出來的時候,八大營的人還在著急找奚鴻軒。誰知宮裡頭該上朝了,太監掀簾一看,皇上早跑了!人找不著了,起初都去採薇宮,問慕嬪怎麼回事,可是慕嬪也不知道,這下就亂作一團。跟著請出了太后和花三小姐,嚴刑審問伺候的宮娥,這才知道皇上昨夜扮成太監,非要跟著奚鴻軒到藕花樓玩兒。」
沈澤川面色不豫,說:「大內巡防層層把關,他若沒人相助,連明理堂的門都跨不出去。」
「奇就奇在這裡,」葛青青更加小聲,「我盤查的時候,聽守衛說,昨夜根本沒人進出。」
沈澤川面上神色不變,冷眼看著八大營列隊晃過去。他一路走得急,都是冒雨,誰也不敢在這會兒打傘,大臣們個個面上都陰雲密布,神色凝重得像死了爹娘。
* * *
海良宜跟蕭馳野站在坍塌的樓跟前,藕花樓塌了,連帶著半條街擁擠著的閣子樓台也全塌了。那溝里的泔水早溢出來了,整個東龍大街在大雨間臭不可聞,所有人都得蹚水而行。
工部尚書潘祥傑是八大家之一潘氏的當家,雖然跟咸德年間的潘如貴一個姓,但潘如貴還真夠不著他家的門檻。他是海良宜的同年,在這個位置上沒敢出過大錯,知道自己登不了內閣,所以一直小心謹慎,想過些日子安穩告老,他兒子已經在戶部做侍郎了。哪知他才睡了一覺,醒來天就塌了!
潘祥傑此刻站都站不穩了,急得手抖,一直說:「快、快挖,皇上還在裡邊呢!」
海良宜被雨水澆得面無表情,他怎麼也沒想到,李建恆能為了玩兒,昏聵到這個地步!他數次擦著雨水,又像是擦著淚水,對蕭馳野說:「挖……先把皇上救出來!」
蕭馳野脫了大氅,蹚水下去看情況。八大營如今的代職是韓丞的弟弟韓靳,挽了褲腿撩了袍子跟著下來。
「總督,」韓靳在雨里喊,「下邊被掏空了,不敢挖啊!」
下邊不僅被掏空了,還擱的全是缸,他們誰也沒敢說,樓坍塌的時候壓破了缸,李建恆要是被壓在這下邊,那就真救不回來了!大周歷史上頭一個出來偷腥給砸死的皇帝,這話哪個史官敢寫?沒見過這麼憋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