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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話雖如此,」一直不曾在此案上開過口的蕭既明抬眸,「但關係天子安危,有些事情糊弄不得。」
他一開口,便是直衝要害。
魏懷興說:「自然不能糊弄,袁柳不是還沒查……」
「此案主審是刑部尚書,陪審是大理寺左右都御史及錦衣衛,魏大人屢次插手,不合適。」蕭既明風度翩翩,甚至給魏懷興留了說話的時間,但魏懷興沒敢接,蕭既明便繼續說,「此案涉及禁軍與後宮,本就不該堂而皇之地鬧,失的不是諸位的臉面,而是皇上的體面。從案發至今已有十餘日,一個禁軍斷事查不出,一個青樓證詞查不明,反倒都拖在都察院監察御史手裡左右旁顧。我看主審不是主審,陪審不是陪審,耗時耗力暫且不提,職權僭越才是問題。」
傅林葉想起昨夜奚鴻軒的話,此時對上蕭既明又為難起來,可他見李建恆沒吭聲,海良宜也沒有開口解圍的意思,便只能強撐鎮定,說:「世子久居離北,可闃都到底不是邊陲,許多事務處理,關係不同,自然——」
「軍中如有職權僭越的事情,便統稱為以下犯上,按律當斬。」朝暉有軍職在身,當下出列接道,「此事原不該由世子開口,可這麼久了,竟沒個人提醒皇上,御史大人自己也如墜夢中,辦得渾渾噩噩!禁軍總督的牌子吊了十幾日,御史三次搜查,查出來什麼沒有?總要有個交代吧。」
傅林葉說:「不是查出了泉城絲的事情麼?」
「現在問你行刺案!」李建恆扔了供詞,「你怎麼還在旁扯些別的!」
傅林葉急聲說:「問題都出在蕭馳野身上,左右離不開他。皇上,行刺案要查,可他受賄的事情也不能搪塞啊!」
「他受什麼賄了!」李建恆起身,指著傅林葉說,「泉城絲!泉城絲!你以為這事朕不知道嗎?朕那會兒還跟他一道混街呢!這事朕比你清楚!行刺都殺到朕跟前了,你不急,就惦記著那點小事,朕看天子安危於你而言也沒什麼要緊的麼!」
傅林葉不防他前幾日還咬文嚼字地罵蕭馳野,今日就轉頭罵自己,不禁惶恐膝行,說:「皇上!皇上是臣的君父,傷及毫毛臣都痛不欲生,皇上!」
「事有輕重緩急,為著行刺案,孔尚書連夜不休。」蕭既明說,「策安也遞了腰牌,為了避嫌,連進度也不敢問,整日在家面壁思過。如今是怎麼樣,到底查到了哪裡,還要怎麼查,不如一道說明白,我府上也好準備著。」
禮部侍郎姜旭出列,說:「明明白白的案子,涉及禁軍,可跟離北王府沒關係,是誰前去離北王府上搜查的?這於禮不合,傳出去,都當皇上要查離北王,壞的是闃都與邊陲的情誼。」
李建恆知道搜查王府的事情,但他得裝不知道。他再笨也明白了,蕭既明把這幾日都看在眼裡,再揪著蕭馳野不放,是要生事的。
李建恆立刻踢了傅林葉幾腳,罵道:「你好大的膽!誰准你去查離北王府?朕讓你去查禁軍辦差大院!」
傅林葉挨了踹,慌忙說:「不是臣、不是臣查的!是沈鎮撫去的!」
沈澤川一愣,莫名地說:「我受旨協助大人搜查,是大人叮囑我『禁軍猶如鐵桶,許多帳,怕會黑白兩分,去了王府仔細搜查』,我便去了。當時堂上端茶倒水的人也不少,隨便喚來一個問問,也知道是大人你叮囑的我。」
傅林葉咬牙說:「我分明只叫你仔細搜查,沒有提及王府兩個字!」
沈澤川正色說:「我受命於天子,在御前絕無假話。如果沒有大人的命令,我獨自前往王府,哪裡會有隨行御史呢?」
傅林葉見沈澤川眼裡含煞,便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咬錯了人。他左右環顧,說:「魏大人,魏大人不是——」
魏懷興當即斷喝:「住口!自個兒做的事情,還敢在皇上面前胡亂攀咬!你要臉不要?耽擱案情是小,壞了皇上與離北的情分是大!這也忒不知輕重了!」
傅林葉至此已知道自己被踢出來了,他要替李建恆兜著,替魏懷興兜著,替奚鴻軒等等所有人兜著!這些人哪個兒他都開罪不起,神仙打架,只能由他來收拾爛攤子。
傅林葉馬上磕頭,說:「是臣一時糊塗!」
「糊塗還敢狡辯!」李建恆指著他罵道,「策安雖吊了牌子,可事情沒查明白前,他便仍然是禁軍總督!你查他就查他,還敢給禁軍臉子看?朕見你根本就不是查案,分明是排除異己!」
李建恆除了那日罵蕭馳野,便沒再發過火,此時罵得傅林葉渾身顫抖,他也懂事,跪著身老淚縱橫,把面子給蕭既明還足了。
蕭既明待李建恆罵夠了,才說:「大人也是查案心切,這案子既然已經鬧成了這樣,不如撤了策安的職好了。我看這幾日都察院彈劾的都在理,他疏忽之責免不了,委實不適合再在御前行事。」
說罷他又一笑。
「證詞都指向他,他要真幹了這種混帳惡事,是該誅九族。今日諸位也在,為著避嫌,連我蕭既明的離北兵馬腰牌也一併撤了。我已書呈離北,叫父王摘冠卸袍,帶著我的妻兒,白衣入都來受審!」
蕭既明話音一落,李建恆就慌了,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便只能望向海良宜。
海良宜與蕭既明對視片刻,老頭忽而一笑,說:「世子說笑,這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何必再打趣老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