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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燙著了。」沈澤川沒表情地說道。
左右錦衣衛還在翻那浩如煙海的書籍,葛青青過來,對沈澤川搖搖頭。
他們本就是來走個過場,沈澤川看時候差不多了,便對余小再說:「此處已查得差不多了,不如你我先去辦差大院回稟傅大人。」
余小再稱是,又環顧一圈,說:「總督為著避嫌,還在外邊坐著,臨行前須得說一聲。」
沈澤川默不作聲地用舌尖抵了抵唇角,頷首算應了。
他們出去時,蕭馳野果然還披著襏襫坐在湖邊釣魚,像是坐了一天,哪都沒去過。
「天色已晚,二位大人用了飯再走?」蕭馳野架著腿撐竿,也不知道釣起來魚沒。
余小再推辭道:「叨擾了一日,萬不敢再耽擱時間,下一回,我做東,請兩位大人吃杯酒。」
「吃酒好說。」蕭馳野一晃竿,從水裡拎出條銀亮的小鯽魚。他哈哈一笑,把魚隨手扔進魚簍里,擱了魚竿提著簍往過來走。他微俯身出了樹林,把魚簍拋給余小再,說:「今日我得了余大人的照顧,這幾條魚當作薄禮,專門謝你的。」
這會兒降了些雪霧,余小再還在垂頭看魚簍,沒留意他們倆人。
沈澤川看著蕭馳野,蕭馳野用拇指不經意般地擦了擦右耳,沈澤川當即轉開目光。
余小再受寵若驚,又說:「這怎麼使得……」
「怎麼,」蕭馳野拍了余小再一把,說,「難道都察院連這幾條魚也要當作賄賂?」
余小再連忙說:「那也不是……」
「日後常來。」蕭馳野讓開身形,「晨陽,送一送。」
余小再莫名得了謝,出了門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沈澤川都快要上馬車了,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垂,覺得這裡被混球揉壞了,燙得人心煩。
* * *
傅林葉在禁軍的辦差大院,他蹺足而坐,邊上候著的是孟瑞。孟瑞見他茶吃了一盞又一盞,還不挪動屁股,就知道他今日一定要扒出點東西才肯走。
孟瑞心裡膩味,面上卻不露分毫,好茶繼續給他上,笑說:「禁軍的帳簿傅都御史大人看過了,各位戶部老爺也算過了,還有什麼要查的,大人儘管與卑職說。」
傅林葉老神在在地說:「帳簿這東西,須得翻來覆去地仔細核對,保不准哪兒就漏了錯了,急不得,再看看。」
魏懷興說蕭馳野近年來修葺大院、擴建校場的事情說不清楚,實際上在禁軍帳簿里非常清楚。傅林葉知道蕭馳野不好查,但他必須得從清水裡攪出點東西來,否則對著魏懷興,他交不了差。況且以前李建恆護著禁軍,對上蕭馳野,大伙兒都情願輕拿輕放,基本沒事不參他,但此次李建恆顯然是厭棄他了。依著風向,這會兒也該讓蕭馳野吃點苦頭。
戶部跟來的人把算盤都打得噼里啪啦,堂子裡掌了燈,個個聚精會神地鑽究帳簿,恨不能把每條帳目都給算個七八百遍。
沈澤川到時,在廊下還看見了澹臺虎。他沒作聲,喬天涯易了容扮成個錦衣衛跟在他後邊一道進了門。
堂里的算珠撥動聲不絕於耳,傅林葉擱了茶盞,起身迎沈澤川。
沈澤川與他行了禮,兩人一同上座。
傅林葉說:「府院查得還順利?」
沈澤川說:「叫蕭二耽擱了許多時間。」
傅林葉心想果然如此,嘴上關切地說:「他可動手了?那混子,最是霸道,這一回辛苦鎮撫大人了。」
沈澤川心想動手了,但跟你沒幹系。他也笑,說:「不打緊,為了皇上辦差,這點苦頭還吃得起。蕭二原本不許我查院子,虧得余大人也在,好說歹說把人給勸住了。」
傅林葉似是要替他出氣,恨道:「我們是受皇命辦事,他蕭二想攔就攔,既沒將你我看在眼裡,也沒將皇上看在眼裡。」
沈澤川看向堂內,說:「大人這裡還沒有查完麼?」
傅林葉說:「查完了,但總要多稽核幾次。你也知道,帳簿這東西,最容易造假。」
沈澤川聽出他的意思,頓了片刻,說:「大人乃此次搜查的主官,我便對大人唯命是從。」
傅林葉笑而不應,與沈澤川吃了一會兒茶。待到子時三刻,新核完的帳簿就呈到了跟前。
傅林葉翻了翻,忽然問孟瑞:「去年開春,宮裡邊敕建寺廟,工部把運輸重任委託給了禁軍。但後來那廟沒建成,總督還堵在戶部要過銀子是不是?」
孟瑞說:「不錯,那銀子一拖拖了好幾個月,都是禁軍的血汗錢,總督著急,親自去要的。」
傅林葉合了帳簿,冷笑著說:「當時國庫開支還沒有算清,司禮監也不敢隨便批,總督是怎麼要到銀子的?」
孟瑞說:「我們禁軍沒拿銀子,當時是由戶部主事王憲做主,把泉城進來的一批絲給了禁軍,禁軍折兌成銀。這筆帳在簿里也有記載,來去清楚。」
傅林葉忽然一拍桌面,震得那茶壺也跟著「哐當」一下,若非喬天涯眼疾手快給扶住了,得倒沈澤川一腿茶水。沈澤川在座上含笑如故,等著聽傅林葉的後文。
這筆帳是開春的帳,那會兒沈澤川還在昭罪寺裡邊待著呢,但他知道這筆帳。這筆帳最終能解決,實際上不是因為王憲,而是因為薛修卓。當時還是戶部都給事中的薛修卓出面調和,用泉城絲給蕭馳野結了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