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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屋頂上的骨津垂頭,拋給晨陽酒囊,用眼神詢問裡邊怎麼樣。
晨陽緩緩吐出口氣,說:「……無事,主子有分寸。」
丁桃還抱著頭,碎碎念著:「我是不是要死了死了死了死……」
「我看懸,」喬天涯蹭著雪,抽出煙槍,哈哈笑,「明年的今日,哥哥會記著給你燒紙的。」
丁桃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搓著頭髮,怒視著他們,控訴道:「都怪你們!你們若不打架,我就不會拉架,我若不去拉架,就不會掉下去,我若沒有掉下去,就不會死了。我恨你們!」
喬天涯專心致志地擦著打火石,骨津抱著手打瞌睡。
丁桃恨極了,掏出本子奮筆疾書,把滿腔怒火都抒發在其中,將他們倆人罵成天字第一號王八蛋,末了自己揩了眼角淚,翻過去,繼續滔滔不絕,思如泉湧。
屋內人換了清茶,繼續對談。
蕭馳野說:「舊話重提,你說闃都中藏著個能夠操縱八大家的人,我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
沈澤川被那藥酒燒得喉中冒煙,這會兒飲了幾杯茶,才說:「你覺得不可能,是因為想要做成這樣的事太難了。」
蕭馳野說:「不錯,先不論別人,就是太后也不會甘於聽人差使。」
「她若是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呢?」沈澤川說,「操縱局勢,有時候不需要去命令別人,僅僅用一根手指,就能推動『勢』,從而改變很多東西。」
「你須得先證明有這個人。」蕭馳野看著他,說,「……你看起來很熱。」
沈澤川抬指解著衣扣,那扣子輕輕掙脫束縛,光滑的脖頸在手指間逐漸露了出來,停在了鎖骨的上方。細小的汗珠沿著線條滑進了那凹陷,濡濕了指尖。
「奚鴻軒雖然是枚明棋,卻很重要,這個人是否存在,得用奚鴻軒來證實,所以這一次你不能拿掉他。」沈澤川說著頓了片刻,「你也拿不掉他,這場行刺案里他沒有露過面,茯苓的供詞只能說明她受了人脅迫,如今嫌疑最大的人是你。」
「栽贓給我是你的主意。」蕭馳野瞧著那消失的汗珠。
「你如今是天子近臣,又深得恩寵,若是能讓你因此摘官閒置,奚鴻軒必不會放過機會,一定會趁勢謀求八大營的職權。只有把他們引出了洞,才能看清要打哪裡。況且皇上信你,即便貶了你,也不會立刻輕信別人,等他過了這段日子,看到八大家又起了焰勢,就該發現自己也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反倒會對無辜受到牽連的你心存愧疚,再想方設法地要彌補你。」沈澤川飲茶時喉結浮動,他說,「我猜你在找我之前就已經想到了對策。」
「玩啊,」蕭馳野給他倒茶,「我不過是將計就計,由著你們踩罷了。」
「這比此時反擊更加明智,」沈澤川說,「此時你越著急撇清關係,越叫皇帝生疑。」
「我了解皇上,」蕭馳野說,「他是耳根子軟的人,最受不得教唆,卻也最受不得被人欺辱。我是他兄弟,還是他登基後提到身邊的第一人,我就是他面對朝臣的某種象徵。我內外受困,成為他手底下圈養的牛羊,在他看來我無人可依,就是憑靠著他才能坐穩位置。我若是被人設計踢了下去,那他必定會生出唇亡齒寒之感。花黨是他的心病,他能放心叫海良宜決斷政事,就是因為他知道海良宜不會結黨。」
「機不可失,」沈澤川端著茶杯沉吟須臾,說,「這一次必須讓奚鴻軒動起來。」
「我提醒你一句。」蕭馳野手肘撐著案幾,對沈澤川招了招手。
沈澤川放下茶杯,傾過了身。
蕭馳野耳語:「酒量不好,就不要出去與人吃酒了,不是哪個混帳都有二公子這般的定力,能規規矩矩地在你對面做個正人君子。」
沈澤川側眸,咬重字眼:「正人君子也想了不少吧。」
蕭馳野注視著他,說:「明早出了這扇門,你我就是死仇敵。仇敵最會惺惺相惜,我想你,不是應該的嗎?」
沈澤川說:「我不想你。」
蕭馳野說:「你現如今做的每一個打算都繞不開我,恐怕不是不想,而是日裡在想,夜裡也在想。」
「百官宴的那一腳怎麼沒有踩到你呢,」沈澤川抬手擋住蕭馳野的呼吸,說,「讓二公子清醒清醒。」
蕭馳野的鼻尖就抵在沈澤川的掌心,他盯著沈澤川,邪性地說:「真狠心啊蘭舟,睡我之前百般撩撥,睡過之後就百般設防,你這個負心鬼、薄情郎。」
沈澤川被他看得稍稍迴避了目光,說:「……蕭二,你今夜喝高了吧。」
蕭馳野倏忽退回去,說:「明早朝堂之上必定有人發難,孔湫會如實將茯苓先前的供詞呈上去,到時候都察院總要追究我管制疏忽之責。」
沈澤川掌心空空,他說:「你要退,卻不能退得太明顯。」
「待我陷入口誅筆伐的重圍間,就看皇上怎麼罰了。」蕭馳野說道。
「輕則停俸祿幾月,重則吊牌思過,世子還在闃都,大家總要看著他的面子,不會過分苛責你。」
「大哥在闃都的日子很短,」蕭馳野停下,「我一旦受罰,花香漪與戚時雨的婚事就再也無人阻攔。」
「花戚相融需要時間,」沈澤川想了想,「如今啟東五郡兵馬大帥是戚竹音,興許能從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