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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左千秋悶聲喝酒,片刻後說:「如今人都死了,再想要徹查中博兵敗一案,只怕不容易。你徒弟,想為沈衛報仇嗎?」
紀綱酒已上頭,他這五年戒酒戒得徹底,今夜算是為了左千秋破了戒。這會兒扶著桌沿,冷笑道:「報仇,川兒為何要為沈衛報仇?左千秋,你怎麼也與他們一樣迂腐!天下姓沈的都有罪不成?川兒長大了,他明白事理,也辨得清黑白。他跟沈衛,不過是湊巧了生成父子,除了那身血肉,再無半點關係。你們逼著他幹什麼,沈衛已經死了啊!所謂的中博血仇,此刻不該找邊沙騎兵報嗎!」
紀綱陡然砸碎了杯盞,胸口起伏。
「徹查中博兵敗一案,不是為了誰,而是要弄清楚,他到底為何要受這樣的罪!你也做將領,你想不到嗎?五年前有人能讓中博兵敗,五年後對方也能讓其他地方兵敗。當時邊沙騎兵追得那樣緊,沒有內應,沒有地圖,他們能做到嗎?!」
左千秋嘆聲,說:「綱弟休怒,既明當年趕到中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隔斷中博通往丹城的要道,為的就是徹查邊沙十二部哪裡來的消息。但當時形勢危急,你知道有多難,百種證據都指向沈衛,偏偏沈衛一把火燒了自己,就留了一個不得寵的庶子,這怎麼能讓人不生疑?」
紀綱沉默須臾,說:「你徒弟踹他的那一腳,險些要了他的命。」
左千秋再飲盡酒,說:「我不辯白,但你且聽我一句。綱弟,咱們各有見聞,各為所求。」
紀綱冷笑,說:「好嘛,動一動嘴皮子就算過去了?」
左千秋話不多說,翻過空杯,沖門外喊道:「阿野!」
門當即打開,左千秋一手倒酒,一手擲杯,說:「向你師叔與師弟賠個罪。」
紀綱筷子一橫,把酒杯顛在尖梢,說:「當時是我們技不如人,川兒,這杯酒你來敬吧!」
話音一落,只見那酒杯凌空轉向沈澤川。蕭馳野當空一攔,說:「蘭舟,這就不要與師兄爭了吧?」
沈澤川抬腳點歪蕭馳野的手臂,那酒杯一晃,就落了下來。他說:「師命難違,師兄,讓我一讓。」
兩人手掌相錯,蕭馳野反手推回沈澤川的手臂,那酒杯將要跌在地上,沈澤川伸腳一抬,又把它帶了起來。
兩個人過招間似有風聲,那酒杯起起落落,竟然滴酒未濺。
紀綱筷子沒松,吃了幾口涼菜,說:「這身法不是紀家傳的。」
左千秋看著兩人,說:「那是蕭家的功夫,猶如猛禽攥物,被拿住了,就難掙脫。蘭舟,專攻他下盤,讓他亂了方寸。」
沈澤川頓時撤手,稍退一步,猛然出腿。蕭馳野避閃些許,想對沈澤川說什麼,但當著師父們的面,到底沒說出來。他格擋時握住了沈澤川的腳踝,借著身體的遮擋,沿著那小腿曲線摸了一把,把沈澤川輕輕帶向自己。
「太狠了,」蕭馳野面上沉著,「踹得我毫無招架之力。」
沈澤川被他摸得身形不穩,還要出手接酒杯。蕭馳野也不急,待他接住了酒杯,驟然出拳,直打向沈澤川的面門。
「紀家拳!」紀綱頓筷,忍了片刻,還是說,「……不怪川兒誇他。」
這具身體太適合了,這一拳打得紀綱都挑不出錯處。
沈澤川一手抄著酒杯,不能硬接,便陡然後仰。那拳風掃過鬢邊,他還沒有起身,蕭馳野邁步迫近,打出去的拳順勢下放,在沈澤川的領口裡一點,掐出朵剛才被沈澤川咬過的殘梅。
「中招了。」蕭馳野眼裡透出使壞的意思,把這半朵梅花送進口中。沈澤川要起身,他便擋,抬頭快聲說:「酒撒了!」
沈澤川一愣,仰頭一看——蕭馳野一把扣住他的手,拇指沿著他的內腕向上推,借著他的手,把酒一口乾了。
「多謝師弟賞酒,」蕭馳野立刻後退,正人君子般地說,「喝起來口齒生香。」
沈澤川手腕內側還有被他摩挲過的燙意,起身揮袖,拜了一拜,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紀綱不知他們之間的波濤暗涌,見狀,說:「雜糅百家難在貫通,你教得好。」
左千秋說:「他還差得遠,蘭舟專攻紀家心法,定力才是真了得。」
他倆人重新倒了酒,蕭馳野與沈澤川便又退了出去。
門一合,蕭馳野便拉住了沈澤川,說:「這酒今晚喝不完,外邊冷,我們屋裡坐。」
穿廊往北是姚家原先的書房,為了保持屋內乾燥,書不壞,下邊通了地龍。現在書還沒撤完,四層全敞小書格上擱的都是古玩字畫。
蕭馳野脫了氅衣,坐書桌邊架著腿翻書看,說:「這院子最初是姚家老太爺蓋的,藏了不少好東西。姚溫玉不愛玩兒,一直擱在這裡,都沒動過。」
沈澤川擦淨手,才碰了書架上的書。
姚家人愛書,姚家老太爺給它們分門別類,擺放整齊。只是過了這麼久了,書頁上還乾乾淨淨,想必是蕭馳野接手後叫人好生看顧,沒落半點灰。
兩個人各居一邊,誰也沒再開口。
沈澤川留心,看到了風物誌里有本鴻雁圖冊,他打開,果然看到了鴻雁山的地勢圖。
鴻雁山分東西兩脈,西山脈通落霞關,連接泉城,隔住了槐州,是從前大周的邊防線。後來蕭方旭擴增版圖,把邊防線一路推到了東山脈,拓出了離北大郡今日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