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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馳野迎了紀綱,笑說:「師叔冒雪前來,小子有失遠迎。酒菜已備,師父在內久候了。」

    紀綱看著蕭馳野,擋了他行的禮,說:「你師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脫離了紀家,如今你也自成一派,咱們不是同門,不必多禮。」

    蕭馳野說:「同出一脈,便是同門。今日我得以雜糅百家,也是紀家拳領進門的功勞。我仰慕師叔大名已久,這禮,怎麼說都得行。」

    蕭馳野拜了一禮,引著紀綱往裡去,還不忘側頭,對沈澤川說:「蘭舟與我也好些日子沒見了。」

    沈澤川跨入門,笑說:「師兄如今權勢煊赫,忙吧。」

    「咱們是同門,」蕭馳野不輕不重地說,「我再忙也得給你留個時間。」

    「為著我耽擱了正事,那怎麼能行。」沈澤川說,「近來我日日都掛著閒差,這已經是得了師兄的關照。」

    「好說,」蕭馳野掀簾,「你想忙,儘管來找我,我隨時掃榻以待。」

    沈澤川聽著「榻」字,便後頸生疼,被咬過的地方似乎還留著炙熱,燒得他笑都淡了。

    左千秋身著斜領大袖袍,白髮挽髻,既不像文人雅士,也不像威名將軍。他分明比紀綱大幾歲,卻看著比紀綱更加年輕。若說一定要形容,那他帶著些許仙氣,江湖傳聞他出家了,只怕不是空穴來風。

    左千秋回身,看見紀綱。

    紀綱今日一身布衣短打,外罩粗襖,面目已毀,站在這裡,與他對望,頃刻間前塵翻湧,少年郎的歡聲笑語近在耳畔,眼前人卻都已經白髮蒼蒼。

    蕭馳野打破安靜,說:「師父們在內用飯,我與蘭舟在外候著。」

    「川兒系好氅衣,」紀綱落寞地側身,對沈澤川叮囑道,「若待得冷了,便進來。」

    沈澤川頷首。

    左千秋說:「阿野,好生照顧師弟。」

    蕭馳野笑應了,他倆人便退了出去。

    外邊清寒,卻是個難得的晴夜。

    沈澤川下階,見那紅梅林深邃,內有橋彴往來,這庭院風雅得不像蕭馳野的手筆。

    「這庭院是花銀子從姚家買下來的。」蕭馳野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立在他身後,抬手撥開紅梅,露出環繞的清溪,「好看,也貴。」

    「你也捨得。」沈澤川沒回頭。

    蕭馳野用胸膛輕輕撞在沈澤川背上,抬手蓋著沈澤川的發頂,湊他耳邊犯渾,說:「紅梅覆雪,蘭舟籠香,一笑千金值。」

    「褲子都抵押了吧。」沈澤川還真緩緩笑起來。

    「是費了點錢,但姚溫玉已經算賤賣了。」蕭馳野頓了頓,說,「你跑得挺快,為了躲我也費了不少功夫。」

    「不是我躲著你,」沈澤川抬指撥掉蕭馳野的手掌,「是我們有什麼要事須得面談?」

    蕭馳野笑了笑,摻了點狠絕,說:「睡了你二公子,不得好生疼一疼?」

    沈澤川前行幾步,離開蕭馳野的胸膛。他轉身端詳著蕭馳野,沒說話。

    兩個人在這梅簇星垂的夜色里,終於都回味出點東西。

    蕭馳野發覺他那夜抓的是水,流過了,就真的過了,沈澤川沒帶半分留戀。瘋狂地撕咬之後,那纏綿的滾燙也被夜色掩埋,沈澤川仰頸迷離時的歡愉里根本沒有記著他蕭策安。

    蕭馳野再次真切地覺察到一件事情。

    那一夜只有他一個人敗給了色|欲。

    「我勸過你,」沈澤川抬指壓下梅枝,對蕭馳野蠱惑般地說,「這後頸還是不要咬為妙。」

    「床笫之歡,」蕭馳野露出佻達的笑,「不是我一個人能做得來的事情。」

    「你與我最大的不同就是欲望,你是欲望滿身,極力遮掩著自己的野心勃勃。一個後頸不過是其中的小劫難,你拉著我,想要抵抗它,想要擊敗它,可最終你仍然敗給了它。但是策安啊,」沈澤川摘了朵梅花,撕開瓣,送入口中,「我連色|欲也沒有,你還怎麼跟我打擂台呢?」

    蕭馳野迫近一步,捉住沈澤川拈花的手,俯身逼近他,風輕雲淡地說:「一次算什麼?沒得勁,再來幾場啊。藕花樓的姐兒你用不了,官兒你也沒敢碰,你把自己裝成個禁慾孤高的聖人,可那夜嬌|喘吁吁的人不是我。」

    蕭馳野把沈澤川的手拉到唇邊,危險地抵住,嗤笑一聲。

    「我是敗給了色|欲,但是你若是如此堅定,又何必來跟我試這一場雲雨?沈蘭舟,你比我更怕敗給欲望吧。」

    第43章 圖冊

    屋內酒過三巡, 疏離感散了不少, 雖然仍舊沒有親熱起來,卻已經能夠把酒相談。

    紀綱摘了脖頸間的風領, 嘬了口酒。左千秋見他露出的脖頸上也是燒痕, 不禁問道:「當年邊沙騎兵入侵端州, 你……你怎會變成這個模樣。」

    紀綱轉著酒杯,笑一聲:「沈衛退得快, 端州連一日也沒抵住。邊沙騎兵的馬太快, 我腿腳已經不如從前,哪跑得掉?當時已經存了死志。」

    他說到此處, 想起了花娉婷, 不禁喉間哽咽, 別過頭搓了把臉,沒再繼續。

    左千秋一杯飲盡,說:「沈衛,該殺!」

    「該殺的不僅僅是沈衛。」紀綱幽怨地說, 「中博兵敗那般蹊蹺, 都推在沈衛一個人頭上, 是算定他活不了了。」

    左千秋說:「你久離闃都,怎麼這般確定沈衛是個替死鬼?」

    「五年前川兒入都,在詔獄之中教人暗算。」紀綱說,「當時沈衛已經死了,卻還有人想要斬草除根,為什麼, 不正是為了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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