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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老鴇扭身,對後邊的人說:「送爺去上邊,叫幾個面嫩乾淨的來伺候。」

    沈澤川在房裡坐了片刻,三個小官便進來了。他掃一眼,都收拾得乾乾淨淨。

    老鴇懂事得很,知道挑樣貌,挑穿了樓也挑不出比沈澤川更有顏色的人,於是劍走偏鋒,選的都是清秀的少年。

    小官要上來給沈澤川脫鞋,沈澤川微微挪開了腳,他們便跪身不敢再動了。

    沈澤川眼望窗外,少頃後,說:「脫衣服。」

    三個人乖順地褪著衣衫,褪到一半,沈澤川看著那白肩膀,始終心如止水。他又看著他們的手,個個生得像女兒家,像是沒沾過春水。

    他們不帶繭子,也不戴扳指。

    沈澤川緩嘆了口氣,起身連招呼也懶得打,推門走了,留下三個小官面面相覷。

    丁桃跟著沈澤川,見他終於走出藕花樓,就在捏皺的小本上一筆一畫地記下了。等他記完,卻看沈澤川已經入了人群。丁桃不敢托大,連忙追上去,不遠不近地跟著。

    沈澤川走得不快,卻一晃眼,就消失了。

    丁桃「哎」一聲,快步上前,被個戴著斗笠的魁梧漢子擋住了。他一挨著對方,便知有功夫!

    周圍擠滿了人,丁桃不欲傷人,便忍著沒發作,又叫沈澤川甩掉了。他一揮拳,卻從剛才那魁梧漢子的身上,回味出點熟悉的感覺。

    天一暗,雪也大了。

    魁梧漢子壓著斗笠走了段路,一轉身,卻進了死巷子。

    沈澤川立在他後邊,瞟他一眼,說:「跟了我半個月,什麼事兒?」

    魁梧漢子壓低斗笠,卻笑出聲,說:「好敏銳,竟早察覺了嗎?」

    「你匿息的功夫很是了得,」沈澤川說,「不是也教了我一些小把戲麼?從獄裡出來便不見蹤影,叫他們追出了闃都,你也是煞費苦心。」

    漢子掀了斗笠,露出張帶著胡茬的臉。喬天涯吹了吹額前的發縷,說:「把我引入酒鋪子也行,非得站在這裡說話?」

    「兔子不好抓。」沈澤川看了他片刻,說,「我是該把你叫喬天涯,還是該把你叫松月。」

    「悉聽尊便。」喬天涯說,「叫喬天涯,我們有點交情,叫松月,你就是我主子了。」

    「同知大人本事不小,怎麼對我先生俯首聽命。」沈澤川問道。

    「沒辦法,」喬天涯自嘲一笑,「我欠太傅一條命,得靠下半生做牛做馬來償還。」

    「獵場那夜諸事順利,」沈澤川說,「原來是得了你的相助。」

    「我跟著你混,看的是你的眼色。」喬天涯說,「那夜你本想殺了楚王,卻也沒料到蕭二那麼敢玩,把人塞到了錦衣衛的面前,耍得人團團轉。不過你腦子好使,竟然還能順勢拉蕭二一把。」

    「就這點本事了。」沈澤川說道。

    喬天涯拍了肩頭雪,說:「日後就跟著你了,主子,往後有肉吃,別忘了給我口湯喝,我可比蕭二那群近衛好養活。」

    「丁桃年紀小,」沈澤川隨手把錢袋拋給他,「晨陽和骨津才是硬骨頭。」

    喬天涯收了錢,說:「你把蕭二的底摸了個透,人家卻還惦記著你的救命之恩。」

    沈澤川微笑:「你倒是想跟著他干。」

    「我是忠貞不二的侍衛,」喬天涯無辜地舉起手,「他蕭二要是肯千金買我,我自然願意為他赴湯蹈火。」

    沈澤川說:「只可惜他身邊已經人滿為患,哪有給你的位置。」

    「我的小主子,」喬天涯偏頭單眯了一隻眼,說,「嘴巴是真毒。」

    沈澤川做出謬讚的神情。

    「但這話,」喬天涯露齒一笑,「咱倆都適用呢。」

    * * *

    八日後,沈澤川與紀綱如約而至。

    丁桃顯然告過狀,骨津今日沒喝酒,立在門外,遠遠地看見沈澤川後邊跟著的喬天涯。

    丁桃立刻踮著腳小聲說:「津哥,是他,就是他!」

    沈澤川和紀綱被晨陽引入門,喬天涯自然要留在門外。但他沒這個自覺,跨出的腳被骨津擋了。

    「聽說兄弟前幾日攔了這小子的路,」骨津眼神銳利地看著那斗笠,「欺負小孩子算什麼英雄。」

    丁桃理直氣壯地哼一聲,學著舌說:「算什麼英雄!」

    喬天涯哈哈大笑,反手摘了斗笠,嬉皮笑臉地說:「今夜不是來吃飯的嗎?怎的還要打架呢!我跟這位小朋友頭一回見,兄弟,認錯了吧?」

    丁桃「啊」一聲,怒道:「你這人怎麼能這樣說?我才不會認錯人!」

    骨津攔了丁桃,對上喬天涯。

    兩個身量相差無幾的男人面對面,幾乎要撞在一起。

    骨津說:「今日不合適,咱們約以後。」

    「沒空啊,」喬天涯揪了揪額前的那縷發,沖骨津挑釁一笑,「畢竟我主子只有我一個,我哪那麼多閒時養弟弟玩兒?」

    骨津冷冷地啐了一口唾沫,說:「報個名,往後有的是時候見面。」

    「鄙人喬月月,」喬天涯雙指併攏,對丁桃點了下額角,「又叫小松松。」

    晨陽領著沈澤川與紀綱往裡去,這庭院深,抄手遊廊過去,再穿個洞門,就見著滿院紅梅,風雅得很。

    蕭馳野立在樹底下等著,在沈澤川踏進來時,與他對視瞬息,那微妙的感覺來不及傳遞,兩個人便一起挪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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