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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這麼聽著,」奚鴻軒拿起筷子,「你們就是玩玩而已?」
「玩兒也有講究。」沈澤川說,「大家在床上滾一遭,那是各有所需,快活了便過了,日日都惦記著,不就沒那麼純粹了麼?」
奚鴻軒合掌大笑,說:「好!好蘭舟,我就怕你被他擒住了軟肋,忘了咱們才是一條船上的弟兄。來來來,嘗嘗這道菜,這是琴州快馬加鞭送來的野蔬,御膳房都沒有的好東西。」
兩人揀著菜用了點。
奚鴻軒說:「蕭二嘛,是個狠角色。過去沒留意,讓他在秋獵里露了鋒芒,如今藏是藏不住了,他就索性要跟人硬幹。他接了八大營的軍務,卻把要職都給了親信,八大家誰也沒落著實權,他又把面子上的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叫人根本拿不住把柄,你說,氣不氣人,討不討厭?」
沈澤川見著那桌上有道黃瓜絲,他一筷都沒碰,說:「蕭二在南林獵場破釜沉舟,賭的是皇上能記著情誼放他走,可這期望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他最後反倒被六部盯得緊。如今回不去了,他就只能在闃都確保自己有實握的兵權。禁軍比起八大營,譬如流螢與皓月,雖有用,卻沒那麼有用。他眼下好不容易占了上風,自然不會放過機會。」
「從前二十四衙門裡還有潘如貴,東廠怎麼著也能挫一挫他的銳氣,可如今潘如貴一死,東廠也跟著式微。好嘛,這偌大的闃都,還真沒個能扳得過他蕭策安的人物了!」奚鴻軒吃了口菜,又說,「我近來也沒有那麼得寵了,皇上如今聽海良宜的話,打定主意要做個盛世明君,沒那麼願意跟著我玩兒了。」
沈澤川吃完了東西,不緊不慢地說:「一個人,活了二十多年,早已定了性子,如果僅僅為著幾句話便能痛改前非,那這世上就再也沒有難事。」
奚鴻軒頓筷,說:「你的意思是……」
「海良宜是君子中的君子,」沈澤川擱了筷,「是澄澈見底的水,他遇著當今聖上,就好比水挨著熱油,遲早要炸開迸濺。薛修卓已經到了這個位置,怎麼不願意更進一步?內閣麼,他又不是沒資格,此刻中樞缺的就是人才。」
奚鴻軒沉吟不語。
沈澤川說:「如今外敵當前,八大家怎麼還能分而散之,各自為政?你已經做了奚家的主,所謂風水輪流轉,機會已經到了手跟前,你要放過不成?」
奚鴻軒也擱了筷,他用帕子拭著汗,看向沈澤川,說:「你要我聯通八大家,攜手對付蕭二?」
沈澤川說:「蕭二隻是其中之一,如今文臣得寵,連帶著太學也呈現出欣欣向榮之態,不出幾年,寒門庶子紛紛入仕,到時候八大家混慣了日子的貴子怎麼辦?若是寒門成勢,新貴崛起,二少,八大家可就不再是『八』大家了。」
奚鴻軒說:「即便如此……也太棘手了。且不說別的,那姚溫玉是絕不會同意的,他是海良宜的親傳學生,這些年遊學大江南北,結交的才子賢士數不勝數,他決計不會與我們聯盟。」
沈澤川笑道:「八大家,只說是八大家,沒道理就是這八大家。姚家不成,換一個就是了。」
奚鴻軒不吃了,他推開椅子,在屋內走動,半晌之後,看向沈澤川:「可你有什麼辦法讓蕭二不要動?他要為皇上保駕護航,就不會對此坐視不理。若是僅僅他一個,那我也不怕,可他後邊立著的是離北鐵騎,有蕭既明在,蕭策安既碰不了,也傷不得,太難對付了!」
「蕭既明是厲害,可他的威風在邊陲。」沈澤川撐著首,隱在陰影里的眸子看不清,他給了奚鴻軒最後一把火,「闃都是你們的地方,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想要蕭二自顧不暇,法子多得是。」
奚鴻軒陷在沉思里,竟沒覺察沈澤川說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他問:「什麼法子?」
沈澤川無聲地笑了,他說:「蕭二的勢,全依賴於皇上的信任。他們兄弟多年,吃酒的日子那麼快活,又有救命之恩,所以一時半刻確實沒法子。但是情誼這東西,就好比秋露掛枝,日頭一足,曬一曬就沒了。」
奚鴻軒看著沈澤川,又記起雨夜的紀雷,剛才咽下去的山餚野蔌在胃裡攪動。他強撐著沒露出形,笑說:「你既然胸有成竹,便說吧。」
沈澤川離開後,奚鴻軒又躺回藤椅上,讓人撤了桌子。他翻身艱難,須得人扶,這會兒無端覺得悶得慌,讓人把窗子開了。
薛修卓從隔間出來,奚鴻軒感嘆道:「你也聽著了?他幸好生成了沈衛的兒子,若叫他得了勢,只怕比蕭二還要難對付。」
「用人須得用對法子。」薛修卓倒著茶,「這世上沒人無欲無求,沈蘭舟也有弱點,只要拿捏住了,再狠的狗也沒什麼可怕之處。」
「就是沒找著啊。」奚鴻軒用扇子敲著眉心,「我看他待蕭二也冷情,分明是下床之後翻臉不認人。這樣的妖孽,羞辱他、吹捧他,全部都沒有用,你甚至威脅不到他。」
薛修卓咽著茶,也笑了笑,溫文爾雅地說:「著什麼急呢?就照他說的做,成與不成都是蕭二的禍。等到了時候,他總會露出目的的。」
沈澤川下了樓,倒沒急著走。老鴇迎了他,只知道他是奚鴻軒的貴客,諂媚道:「爺望什麼呢?望一望,都不如親自試一試。」
沈澤川打量著花枝招展的姐兒,說:「有小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