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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澹臺虎肩頭微抖。
晨陽說:「你到今日還要當兵,難道不是因為總督當日說的『家仇尚未報,國恥猶未雪』。禁軍總有一日也要踏馬出關,到時候手刃仇敵,不比今日責難別人更加痛快?怎麼時日一久,就都忘了呢!」
澹臺虎說:「我怎敢忘,我一日都沒忘,我把這條命都給總督使喚,為的就是有那麼一天。」
「那不就成了。」晨陽起身,把銀子推向澹臺虎,「親兄弟沒有隔夜仇,總督把咱們當兄弟,這銀子也是總督自己出的。你過了年,就回原先的隊,掛上小旗腰牌,好好當你的差。」
澹臺虎百感交集,把晨陽送出門。
晨陽回來時見著沈澤川,兩個人在廊下相互行禮。他掀簾進去了,沈澤川便知道事成了。
沈澤川百無聊賴地看著落雪。
這樣的狼虎,真的能扮成假的,假的也能做成真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他露出的樣子到底是喜是怒,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晨陽不多時就又出來了,他掀著簾對沈澤川頷首,說:「總督在裡邊等著你一道用飯。」
沈澤川回身,看見蕭馳野正在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 [1]:選自《紀效新書》戚繼光
第40章 撕咬
冬日難見鮮蔬, 如今闃都高價賣的都是綠菜。蕭馳野得了李建恆的賞, 今夜的飯桌上有一道生脆的黃瓜絲。
「小菜佐食,醒脾解濁[1]。」蕭馳野舀了碗熱湯推向沈澤川, 「打外邊站了那麼久, 暖個身, 吃頓清爽的再休息。」
「俗話說得好,」沈澤川擦了手落座, 「無事獻殷勤, 非奸即盜。二公子有什麼吩咐?」
「要吩咐的事多了,」蕭馳野說, 「邊吃邊說吧。」
兩個人一齊動筷。
屋內沒別人, 兩碗米很快見了底, 一碟黃瓜絲也被分乾淨,葷菜兩個人都沒怎麼碰。
「馬上過年,我師父要入都了。」蕭馳野喝著湯,「紀綱師父若是得空, 可以讓兩位老人家見一見。」
「賀新歲還是鴻門宴, 這要講明白才行。」沈澤川擱了筷, 「我師父不做局中注。」
「賀新歲。」蕭馳野說,「紀家到這一代只剩他們倆人,已經許多年沒見了。」
「好說,回頭我備份厚禮,請師父出山。」沈澤川吃飽了。
蕭馳野見他起身,說:「今晚依舊歇在我屋裡。」
沈澤川回眸, 笑起來,說:「我自然不會跑。沐浴分個先後吧,你且慢用,我先去了。」
說罷挑簾入內,自去洗漱了。
蕭馳野叫人來撤了席,立在窗邊瞧見外邊正在下雪。他側頭,透過那朦朧的帘布,看見沈澤川的影子。
沈澤川褪掉外衫,像是剝開一層粗糙的外殼,露出內部鮮嫩多汁的潤肉。他垂頭解腰帶時,後頸的弧度躍著橘黃的芒,仿佛要把那光滑的部位再次覆上一點細膩的手感。
隔著帘布,就如同隔靴搔癢,那充滿欲|望的誘|惑被放大且分散,沒有目的地遊走在四肢百骸,搔得人渾身都躁,忍不住生出粗暴的念頭。人如玉不算什麼,蕭馳野最在意的是沈澤川的欲。
他那雙眼,他那種笑,他似乎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散播著這種色|欲。
「來抱我。」
「來摸我。」
「來盡情地在我這裡揮汗如雨。」
這種欲|望如同毛毛細雨,不帶侵略性,卻不知不覺地侵略了進來。然而沈澤川自己又似乎渾然不覺,他留得另一種與色|欲截然相反的冷漠,把這極度矛盾的困擾輕飄飄地扔掉了,讓別人去想。
蕭馳野不想繼續想,他敏銳地覺察到這一次的「鷹」不那麼好馴。他只能是自己唯一的主人,他不能忍受這樣輕易被屢次喚起衝動的自己。
蕭馳野轉回頭,關上窗,去了浴堂。
* * *
兩個人又隔著踩墩各睡一方,背對著背,呼吸平穩,好像睡著了。
蕭馳野貼著骨扳指,想起了許多事情。
這骨扳指並不是他的東西,最初它屬於鎖天關的馮一聖。馮一聖戰死,把扳指留給了左千秋。左千秋戴著這枚扳指,在天妃闕一戰成名,射殺了自己的妻子。
左千秋因此白了頭,也因此一蹶不振。功名已成,人卻死了。左千秋再也沒辦法上沙場,他那雙曾經打下天妃闕不世之功的手,再也無法自如地去握弓。
蕭馳野小時候跟著左千秋,問他:「你怎麼會射殺自己的妻子?」
左千秋磨著弦,說:「你真的想當個將軍嗎?」
蕭馳野點頭。
左千秋說:「那就不要成家。將軍百戰死,這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為將者十有八九要面臨抉擇。你想要的,你要承擔的,那都是不同的東西。」
左千秋落寞地看著弓,草場的風吹拂著他的白髮,他怔怔地說:「我希望你永遠不會陷入那樣的絕境。人到了那種地步,不論怎麼選,都會死的。」
「你救了天妃闕的數萬人,」蕭馳野趴在欄杆上,「你為什麼不要封號?」
左千秋笑起來,他說:「因為我戰死了。」
蕭馳野長到十幾歲,才明白左千秋的話。天妃闕一戰,左千秋愛妻受俘,他只能在開門受降、閉門死戰里選擇一個。
左千秋哪個都沒選,他單槍匹馬出了城,拉弓射殺了自己的愛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