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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晨陽自知有錯,趕忙說:「總督,是屬下疏於監督,沒——」

    「你戲看了不少。」蕭馳野說話時猛落在了他的肩膀,他拿出點白肉餵給海東青,只說,「這事朝暉做不出來。」

    晨陽面色一白。

    蕭馳野沒站在人前數落晨陽,因為晨陽是他的近衛首領,也是他的心腹,他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晨陽的臉,叫晨陽以後在兄弟跟前抬不起頭,失了威信,但他這句話卻最誅晨陽的心。

    晨陽與朝暉皆是蕭方旭挑的好苗子,朝暉沉穩,跟著蕭既明戰功累累,是到了闃都也沒幾個人敢甩臉的副將。晨陽一直留守離北王府,五年前終於跟了蕭馳野。他行事謹慎,最怕的就是被人說不如朝暉,這是他們本家兄弟之間的較量。

    今日蕭馳野這句話,不僅敲了警鐘,還讓他羞愧萬分。

    「五年前我接任總督,都說禁軍是爛痞子,最不講軍紀軍規,最不把總督放在眼裡。」蕭馳野摸著猛,說,「這種兵,我帶不了。想在禁軍待著,要麼把自己收拾成個規矩人,要麼捲鋪蓋馬上滾。」

    澹臺虎胸口起伏,不忿道:「總督說得是,過去咱們都聽你的,可他算什麼?他也叫兵?我任指揮同知,官大幾截,講他幾句有錯嗎?老子是吃這口飯,卻不興在賣屁股的面前裝孫子!」

    「他掛的是錦衣衛的腰牌,如今領的是近衛的差事。你坐到我這位置再給他甩臉,那就是你的本事。」蕭馳野垂眸看他,「你覺得自己沒錯?」

    澹臺虎梗著脖子說:「沒錯!」

    「那受什麼鳥氣,」蕭馳野說,「走吧。」

    澹臺虎倏地抬頭,不可置信:「總督為了這個人,要罷我的職?!」

    「禁軍無私仇,少他媽的給我牽紅線,我誰也不為。」蕭馳野沉下聲,「禁軍我說了算,你能做自己的主,還叫我總督幹什麼?脫了這身鎧甲,卸了這雙鋼刀,有什麼血海深仇你只管去討,只要你三招之內拿得下他,我蕭策安馬上給你磕頭認錯。但你穿著這身鎧甲,掛著禁軍的牌,就只能聽我說。今日諸位戲看得好,站在我蕭策安臉上蹦得歡,有骨氣,夠血性,那還講什麼軍紀?都滾去做山大王豈不快哉!」

    眾人垂著頭不敢多言。猛吃完白肉,昂首盯著他們。

    蕭馳野說:「平素不是愛說我好色昏聵麼?今日我就這麼幹,收了澹臺虎的腰牌,送他出門!」

    禁軍齊聲:「總督息怒!」

    澹臺虎不肯認錯,他顫著手把那腰牌扯下了,說:「我與總督兄弟一場,這五年受著總督的恩,命也肯給總督用!但我今日何錯之有?總督要為美色傷我的心,罷我的職,好!我澹臺虎認了!」

    他說罷把腰牌和頭盔一齊擱在地上,對著蕭馳野「砰砰砰」三個響頭,起身自己脫了鎧甲,著著裡衣看向沈澤川。

    「以色侍人,我看你能活到幾時!老子的仇,來日自會向邊沙禿子討,但你也逃不了!」

    :

    澹臺虎抹了把眼睛,沖四下抱拳。

    「諸位兄弟,再會!」

    他邁開步,真的走了。

    第39章 狼虎

    堂內供著炭火, 把屋子燒得熱烘烘。

    晨陽已經跪了小半個時辰, 蕭馳野坐在主位上看兵書,簾外還跪著禁軍的大小將領, 內外都一片安靜。

    所謂「將威未行, 則先振之以威[1]」。五年前蕭馳野接手禁軍, 就給了一個下馬威,要的就是號令群雄的絕對權力。這五年裡他賞罰分明, 該給禁軍的銀子一分也沒少, 而且不僅沒少,還補填了許多。他對下邊人是慷慨大方, 但他自個兒那件大氅, 還是三年前大嫂送過來的。

    秋獵讓禁軍揚眉吐氣, 風頭蓋過了八大營,一時間風光無限。這些在闃都憋久了的兵,從前在八大營跟前裝孫子,如今也敢出去對著八大營吆五喝六。

    這不是個好兆頭, 得意就會忘形。

    蕭馳野需要一個契機敲打禁軍, 今日的澹臺虎就是契機。

    晨陽不敢抬頭, 蕭馳野叩了下桌子,他立刻起身,為蕭馳野添茶。茶水一滿,人又跪了回去。

    蕭馳野這一夜都沒講話,晨陽便在地上跪了一夜。

    許多話不說,反倒比說了更加讓人愧疚。

    翌日蕭馳野要上早朝, 穿戴整齊後對晨陽說:「今日不必跟了,休息吧。」

    晨陽跪得雙腿麻木,撐地叩首,澀聲說:「主子……」

    他一向把蕭馳野喊總督,這一聲是真的動了情。

    蕭馳野果然停了腳步,卻沒回頭。

    晨陽又磕一頭,說:「求主子責罰。」

    蕭馳野抬手示意侍奉的人都出去,待堂內再無旁人時,才側過身,看著晨陽:「人若無過,何來的責罰。」

    「屬下知錯。」晨陽額間的汗淌過眼睛,他說道。

    蕭馳野沉默半晌,說:「這些年朝暉隨著大哥征戰邊陲,眼見軍職越來越高,不出五年,就該分府受封了。你們都是由老爹挑選出來的好兒郎,怎麼他朝暉有了那等殊榮,你晨陽卻還要跟著個混子等死。」

    晨陽唇都泛了白,說:「屬下怎敢這般想?世子自有世子的好,可是主子才是我的頂天柱!朝暉與我是本家兄弟,大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明白這個道理最好。」蕭馳野說,「兄弟鬩牆,同室操戈,那都是爛到了根子上,不需外人碰,自己先死了。你跟著我待在闃都,家裡邊都由朝暉照看。他妹子嫁給了禮部員外郎,逢年過節也是你給撐的娘家腰。想要建功立業,意氣上能爭,道義上卻得認,熱血肝膽才是好兒郎。你跟他比,怕什麼,急什麼?昨天的事情,朝暉做不出來,因為他要顧大哥的臉面。你做到了禁軍近衛首領,還要靠那點東西讓人信服,為著那點痛快,連你主子的臉也能讓人踏在腳底下踩。澹臺虎是中博出身,你知道,你照樣把他換到了昨日的差,為的就是讓他出口惡氣。怎麼了晨陽,你跟著我,已經混到須得這樣玩才能收服人心了麼?為了圖這一時的痛快,敗了你主子的威嚴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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