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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馳野推託不掉, 只得跟著腳不沾地地忙起來。
沈澤川跟著蕭馳野東奔西跑,少不得要與禁軍碰面。
這一日,澹臺虎巡防結束,還沒卸刀,回禁軍籤押房時,看見沈澤川也立在外邊。他搓了搓凍僵的刀疤臉,大步走過去。
沈澤川側頭,看著澹臺虎來勢洶洶。
「沈八?」澹臺虎駐步,沖沈澤川冷聲說,「沈衛是你老子吧。」
沈澤川說:「要找我老子還是找我?」
「自然是找你了,沈衛早他娘的燒成灰了。」澹臺虎繞著沈澤川踱步,說,「闃都的日子還是舒服,看這身段,比得上東龍大街的姐兒,都是好吃好喝嬌養出來的款兒。」
沈澤川聽這語氣,便知道來者不善。邊上的晨陽沒吭聲,院裡的禁軍都探頭看戲。
澹臺虎接著說:「翹屁股細柳腰,桃花腮狐狸眼,擱在香芸坊,也是一等一的頭牌料子。怎麼好日子不過,要跟著咱們總督在風裡雪裡到處跑。」
澹臺虎站定,目光如刀,繼續說:「五年前沈衛舔了離北鐵騎的馬蹄,才沒叫中博六州成了邊沙十二部的馬糞坑。如今你也學著你老子,要舔咱們總督的哪裡?那青樓賣笑的姐兒掛了帘子,個個都是一技專精的好人才。你有什麼本事,今日配跟打過仗的漢子們站在一起?」
沈澤川笑說:「我不配,同知大人要吊了我的腰牌,驅我出院嗎?」
「費那麼大的工夫幹什麼。」澹臺虎說,「你就是咱們禁軍門口的狗兒,踢一腳都是抬舉你。今日爺爺與你講幾句話,也是衝著總督的臉面。既然做了人的『東西』,就得有點不當人的覺悟。」
「我受天子之命掛了錦衣衛的腰牌,便是為公辦差,哪是誰的『東西』。」沈澤川說,「我是禁軍門口的狗兒,軍爺也相差無幾,都是領著皇糧在闃都走動的人,有什麼覺悟,大伙兒也得同心同德地悟。」
澹臺虎扶著雙刀,虎目圓睜,怒道:「你與爺們一樣?沈狗無禮!老子當年乃是中博燈州守備軍正千戶。」他猛地跨近一步,滿含恨意地說,「當年茶石河潰敗,老子的親兄弟就在茶石坑裡!你曉不曉得那是什麼情形?人活生生地給插成了刺蝟!四萬人共葬天坑!四萬人!」
沈澤川面色不變。
澹臺虎說:「我老子娘也在燈州,邊沙騎兵打過來,沈賊跑了,把燈州像我老子娘這樣的老弱婦孺全丟給了邊沙騎兵!城屠了一座又一座,我親妹妹叫邊沙騎兵拖了兩里路,奸|殺在城門口!你倒是活得逍遙自在,吃穿不愁嘛!撅起屁股給人|操,什麼罪都能免了!」
寒風颳在院裡,晨陽見狀不好,想再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澹臺虎拖起沈澤川的衣領,紅著眼說:「今日我講你幾句,你怎麼敢頂嘴?你們都是錦衣玉食的富貴子,哪裡知道那一仗到底死了多少人,哪裡知道中博到了今時今日還有數萬人餓死!闃都的日子好不好,啊?你睡得好過得好,先後都有人為你免罪,中博死的人怎麼算?怎麼算!」
沈澤川握住澹臺虎的手臂,猛地把人摔翻在地。這一下驚天動地,摔得周圍人一併後退。
沈澤川搓了兩把雪,看著澹臺虎,說:「怎麼算?跟自己人算。邊沙騎兵入境,從茶石河沿岸到燈州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沈衛畏縮不戰,你們這些鐵血漢子就該捏斷他的咽喉,起兵固防。」
沈澤川站起身。
「羞辱我、憎恨我,我也掉不了一塊肉。這世間要講究血債血償,殺了我就算替天行道,平息眾怒。」他對澹臺虎輕啐一口,惡意地笑起來,「放你娘的狗屁。屠城的是邊沙騎兵,坑殺四萬軍士的也是邊沙騎兵,要搞我沈澤川,先把自己的屁股放正,去洗乾淨邊沙騎兵在頭頂上撒的尿。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但我死了,邊沙騎兵的債就一筆勾銷了嗎?」
澹臺虎說:「少他媽的給自己脫罪!放邊沙騎兵入境的不正是你老子?!」
「那你殺了我吧。」沈澤川抬指劃在自己脖頸,「求求你,快一點,殺了我。殺了我,沈賊就絕種了。」
澹臺虎陡然挺身而起,當即拔出雙刀,撲向沈澤川。
丁桃才睡醒,剛跨進門,見狀大驚,喊道:「老虎,休傷他!我得守著他呢!」
澹臺虎哪裡還聽得進去,雙刀砍得獵獵生風。丁桃一蹦三尺高,就要往裡沖,誰知骨津一把拎了他的後領,沒讓他去。
「老虎在中博死了全家,」骨津說,「你不能要他放過沈澤川。」
丁桃說:「可那不都是沈衛乾的嗎?跟他有什麼干係!」
骨津猶豫片刻,卻沒繼續說。
澹臺虎刀削沈澤川的面門,沈澤川旋身踢歪了他握刀的手腕。澹臺虎手臂一麻,把刀飛擲了出去。
那籤押房的帘子正好掀起來,兵部侍郎楊宗知瞪眼看著那刀飛來。
晨陽登時抬臂欲捉住刀柄,豈料蕭馳野更快,刀鞘一旋,把刀擊落於雪中。
鋼刀釘入地面,力道之猛,震得滿院的禁軍一起跪身,齊聲說:「總督恕罪!」
蕭馳野沒搭理他們,掛回刀,抬手為楊宗知掀簾,賠笑道:「御下無方,讓楊侍郎受驚了。」
楊宗知豈敢多留,尷尬地附和幾聲,快步出了院子,上了馬車,也不要人送,麻溜地走了。
蕭馳野送完人,回身看著跪了一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