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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我們叔侄難得聚首, 玩兒的時間都不夠, 我怎麼能這麼快就殺了你。」沈澤川拇指滑過欄杆,他放柔聲音,「你不開口,是覺得有機可乘, 揣著那些秘密, 誰也捨不得碰你。邢獄裡的日子更舒服, 不僅吃穿不愁,還性命無憂。有潘如貴做伴,閒暇諸多,逍遙快活。」

    紀雷冷汗涔涔,他貼著牆,不再直視沈澤川的眼睛。

    「可是歡愉之日都是轉瞬即逝的啊。只要舌頭還在, 缺條腿,斷個臂,剜雙眼,通通沒什麼大不了。幾個月前,師叔請我吃驢炙,那一次我沒嘗到,此刻長夜漫漫,正宜把酒相啖。」沈澤川指間滑出薄刃,磕在欄杆的縫隙間,說,「紀雷,下酒了。」

    「你、瘋、了!」紀雷伸頸,一字一頓地說,「沈澤川,你瘋了!」

    「我瘋了。」沈澤川凝視著他,肯定地回答。

    「你怎麼敢碰我?」紀雷惡聲,「太后提著你的腦袋,你怎麼敢碰我一根毫毛!」

    沈澤川又愉悅起來,帶笑說:「師叔,你今夜怎麼總是要講這樣令人開懷大笑的話。我來到這裡,你以為是誰叫我來的呢?」

    紀雷震怒,說:「休想蒙——」

    「沈衛死了。」沈澤川迅速掐斷了紀雷的聲音,「沈衛自焚的那日,聽說敦州建興王府火光沖天。他燒得面目全非,被錦衣衛拖出廢墟,掛在敦州城牆上,受人唾罵。我沒親眼見著那場景,但我這些年不斷地試圖去想。我想來想去,終於發現了一件事情。」

    紀雷吞咽著唾液。

    「他通敵大計已經成功,臨陣倒戈不是更加自在?端州已經淪陷,他率兵前迎,可以與邊沙騎兵匯合,趕在離北鐵騎渡過冰河之前拿下闃都。可是他那樣害怕,怕得畏縮不前,只敢後退。」沈澤川站起身,「他已經成功了,前進才有生路。但是他不斷後退,就算他是個酒囊飯袋,也該知道後退才是死路一條。」

    紀雷加重呼吸,厭惡地說:「因為他不敢,邊沙十二部誰會把他放在眼裡?他通敵之時便已經是個死人!」

    沈澤川把一顆東珠丟進牢籠里,那珠子骨碌碌地磕在邊沿,滾到紀雷腳邊。沈澤川端詳著紀雷逐漸變色的臉,笑起來。

    紀雷雙手顫抖,他盯著那東珠,艱難地說:「不……不可能……」

    「咸德帝死了。」沈澤川傾身,說,「沈衛也死了。」

    紀雷猛地踢開東珠,說:「豎子狡猾,休想詐我!」

    沈澤川開心地說:「花思謙也咬舌自盡了。下一個,是你還是潘如貴?我們抽籤好不好!師叔,你先來。」

    他說罷,指間轉出兩把薄刃,穿過空隙遞向紀雷。

    「有豁口的就殺潘如貴,沒有豁口的就拿你這一身血肉餵狗。別怕,抽啊。」

    紀雷看著那寒光薄刃,唇瓣翕動,說:「你在說什麼鬼話……」

    「太后叮囑我下手要快。」沈澤川盯著他,「我卻給了你選擇的機會,師叔,多活一日,也有轉機。」

    紀雷連日受刑,神識恍惚,在這詭異的氛圍里,被沈澤川說得真假混淆。他死死地看著那兩隻薄刃,終於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當他抖動的手指碰到薄刃時,看見沈澤川緩緩扯動唇角。

    「啊,」沈澤川可惜地笑,「我忘了,今日帶的全是新刃,有豁口的已經被處理掉了。」

    紀雷被戲耍的羞恥立刻湧上心頭,他失控地撲過去,拽著欄杆歇斯底里地喊:「你要殺要剮就動手!你想知道的,我一句也不會說!你殺了我,你殺了我!」

    「錯了。」沈澤川牢牢把控著氣氛,「不是我要殺你。」

    「是你!」紀雷摳著欄杆,「是你!」

    「是我嗎?」沈澤川把滾出來的東珠輕撥過來,踩在腳下,冷眸看著他,又問了一遍,「是我嗎?」

    紀雷抱頭扒著蓬亂的頭髮,順著欄杆滑跪下去,一遍一遍地重複:「是你……就是你……」

    沈澤川忽然說:「沈衛殺了太子。」

    紀雷如墜冰窟,惶恐地仰頭看他,說:「你……」

    沈澤川說:「你和沈衛殺了太子。」

    「不是我!」紀雷揪著頭髮,「不是我!殺了太子的是沈衛!」

    「你們聯手構陷太子謀反。」沈澤川快速說,「文書是你偽造的,你們將太子逼入昭罪寺,他想要見光誠帝,但是你拔刀殺了他。」

    「不是我!」紀雷已經瘋了,他在這混亂的逼問里極力反駁,「不是我拔的刀!是沈衛,是沈衛執意要殺了他!」

    「所以沈衛也死了。」沈澤川繞了回去,重複著,「沈衛自焚了,被燒得面目全非,如今就剩你了。」

    紀雷被這輪番暗示逼得滿腦子都是個「死」字,他清楚地回想起了先太子受戮時的臉。那時他站在沈澤川的位置,居高臨下,如看豬玀。如今他被巧妙地調換了位置,牢籠會讓人產生自己類似走獸的錯覺,他變成了沈澤川腳底下的螻蟻,只能引頸受戮。

    紀雷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從未這般強烈,他用額頭磕著欄杆,說:「我們都是聽命行事,我們也沒有辦法!你要為沈衛報仇?我能幫你!沈衛殺了太子,受封建興王,去了中博,他是逃走的!」

    紀雷狼狽地哽咽起來,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恐懼感,仿佛自己真的變成了任人拿捏的牲畜,只能仰視著沈澤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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