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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戚竹音抬頭看著檐外雨,說:「陸廣白還在邊郡,邊沙十二部自然不會動。你們離北少了主將,難免棘手。」
蕭既明站了會兒,嘆道:「將才難求,不好找。」
戚竹音說:「不論闃都如何風雲變幻,為將者的本職都是守家衛國。既明,將才難得,栽培不易。離北是大周的邊陲重防之地,你若是再不挑選後繼之人,對離北而言只有壞處。」
做一方悍將,成為大周的銅牆鐵壁,是他們每一個人的初衷。可是一個人總會老,把全軍性命繫於一個人,幾年便罷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離北鐵騎會變成非蕭既明不可。
如果有一天離北鐵騎失去了蕭既明,那這樣叱吒沙場數十年威名不墜的軍隊會怎麼樣?
「我知道你對阿野寄予厚望。」戚竹音下了階,緩緩回頭,「可他註定飛不出闃都。你將這目光放在他身上,這些年,即便你不說,他就沒察覺嗎?你期待一分,他便痛苦一分。離北不是他的雙翼,而是他的牢籠。既明,你我多年好友,我勸你一句,選別人吧。」
遠處宮檐皆籠罩在霧氣中,孤鴉啞鳴了幾聲,便又歸於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歸園田居·其一》·陶淵明
第30章 狼王
蕭馳野似是已經忘記了昨夜的失態, 他打馬穿過大街, 惹得兩側攤販怨聲載道。他趕到宮門時,正見自家王府的馬車。
朝暉替蕭方旭掀簾, 說:「二公子來了。」
蕭方旭撐著膝往外看, 目光穿過小兒子, 看見了後邊不精騎術的沈澤川。他一頓,倒也沒說什麼, 等蕭馳野到了跟前, 又看見了蕭馳野臉上的傷,才問:「昨晚幹什麼去了?」
「吃酒去了。」蕭馳野勒馬, 握著馬鞭笑起來, 「忘了時辰, 一覺醒來已經晚了。爹,事情談完了?」
蕭方旭頷首,說:「那是沈衛的兒子?」
秋風忽然襲面,擦過沈澤川的鬢邊。他迎著蕭方旭的目光, 無端地生出股戰慄, 握著韁繩的手指不自在地收攏。
然而蕭方旭什麼也沒做。
離北的老狼王鬢髮摻白, 即便此刻屈坐於馬車之中,也能看出他異於常人的魁梧偉岸。那通身的威勢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養出來的東西,那是在屍山血海里千錘百鍊出的威嚴,是已經淬鍊進了骨血中,連「病」都無法遮蓋的強大。
蕭馳野得天獨厚的強健體魄完全傳承於父親,他駭人的臂力, 超人的個頭,挺闊的肩背,以及爆發力迅猛的長腿,無一不是父親的饋贈。
相比略顯平和,更加風度翩翩的蕭既明,蕭馳野才是狼崽子。只要兄弟倆站在一起,一眼看過去,更具攻擊感的絕對是蕭馳野。
而此刻真正的狼王注視著沈澤川,已經學會克制的沈澤川卻有強烈的逃跑欲望。
這跟被蕭馳野摁倒截然不同,這是讓人不自覺起哆嗦的注視。
沈澤川在這一刻想起了齊太傅的話。
「如今蕭方旭病隱,蕭既明鋒芒畢露,人人都忌憚蕭既明。但是蘭舟,二十年前,真正馬定邊陲的人是蕭方旭。按如今的目光看,戚石雨是五郡總帥,分明職權更高,可他卻沒有封王。那是因為啟東是『授封王土』,五郡全部都是大周的開國王土。可是離北不同,離北如今這樣遼闊的疆域,從落霞關一直延伸到東北鴻雁山脈的盡頭,這都是永宜年蕭方旭帶著離北鐵騎一寸一寸打下來的!」
「離北鐵騎現在是蕭既明統帥,『鐵馬冰河』多威風。可是這支強騎,也是蕭方旭組建的。離北鐵騎沒有邊郡守備軍那麼悠久,它是永宜年邊沙騎兵屢次進犯落霞關,蕭方旭專程為痛擊外敵而建立的重騎。離北的戰馬,離北的軍士,離北的掛鏈鋼刀,如今但凡能瞧見的離北鐵騎的標記,都是來自於蕭方旭。」
「八大家盤踞已久,是大周的附骨之疽。蕭家能與花家分庭抗禮,就是因為蕭方旭穩居離北。蕭方旭不死,蕭家便是紮根離北的參天大樹!狼王之稱,絕非浪得虛名。」
蕭馳野回頭,說:「……是沈衛的兒子。」
沈澤川下馬,對蕭方旭行禮。
蕭方旭看了他半晌,說:「沈衛已死,稚子無辜。先帝既然放了你出來,便是赦了你的罪。你怎麼跟著這小子?」
沈澤川單膝跪地,垂首說:「卑職編入錦衣衛當差,如今暫歸禁軍,聽憑總督大人調遣。」
「原來如此。」蕭方旭看向蕭馳野,「你為難人家幹什麼?」
蕭馳野舔了舔口中的傷口,說:「我怎麼會為難他?我與他如今可是過命之交。蘭舟,是不是?」
蕭方旭不再看沈澤川,與蕭馳野閒話起來。
沈澤川撐著單膝,從地上的水窪里,看見了蕭馳野肆意的笑容,還有蕭方旭望著兒子的目光。
雨滴濺亂了水窪里的景象。
沈澤川收回目光。
蕭既明出來時,蕭方旭已經先走了。戚竹音隨他走了幾步,忽然問:「那是什麼人?」
蕭既明看向朝暉身側,神色不變,說:「那是沈澤川。」
戚竹音腳步一停,頗為意外,說:「沈衛的兒子?怎麼跟著阿野?」
蕭既明說:「阿野玩心重,多半在為難他。」
戚竹音看了許久,說:「這樣貌也太出挑了。聽說他母親是端州舞伎,幸好是端州舞伎,而不是蒼郡舞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