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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馳野一躍而下,摘下自己的腰牌,扔在托盤裡,沉聲說:「大軍壓陣,誰還動?」

    紀雷策馬才到,見狀也喝道:「鬼話連篇!區區禁軍——」

    海東青落在蕭馳野肩頭,蕭馳野獎賞似的摸了摸海東青,說:「老紀夠膽,就試試看。」

    紀雷再看向草場,禁軍頭陣已到,可是背後延綿的兵馬卻像是沒有盡頭。啟東蒼郡的旗幟霎時展開,只見為首奔馬的正是戚竹音。

    花思謙連退幾步,扶著潘如貴,澀聲說:「啟東書信已截,怎麼會無聲無息……」

    「闃都書信要是都過錦衣衛之手,」蕭馳野收刀,「那多麻煩呢?」

    花思謙眼見大勢已去,坐地呢喃:「太后還在……」

    「太后年事已高,為保重身體,已將闃都交于禁軍接管巡防事宜。」蕭馳野跑了一宿,此刻拉起李建恆,說,「殿下一夜奔波,受累了!」

    戚竹音的馬已經到了,她翻身下來,對李建恆跪地行禮,高聲說:「太子殿下勿憂,啟東麾下二十萬兵馬嚴陣以待,臣戚竹音,力保殿下平安!」

    李建恆猶如在夢中,他呆呆地看著戚竹音,又看向左右。喬天涯最為識趣,見這局勢已定,立刻跪了下去。他一跪,錦衣衛也陸陸續續地棄刀而跪。

    「……我……」

    李建恆空無一物的手掌緊緊握住,像是握住了什麼保命稻草。他幾乎是喜極而泣,眼裡的淚先流了下來,人還低語著。

    「今我為東宮……諸位的大恩,來日必有重謝!」

    第26章 霜寒

    魏嬪惴惴不安地走著, 見周圍宮牆陌生, 不禁害怕地問:「公公,怎的還沒有到?太后她老人家在哪裡?」

    前邊走著的太監沒搭理她。

    魏嬪在這幽靜里毛骨悚然, 她停了腳步, 裝作肚子痛, 鬧著要回去。

    帶路的太監她沒見過,面生還臉嫩。這太監回頭看著她, 柔聲說:「馬上就到了, 架著魏嬪娘娘走,千萬不能讓娘娘摔著了。」

    兩側的太監立刻架著魏嬪, 魏嬪掙紮起來, 揚聲要喊, 卻被堵住了嘴。太監們手腳麻利地把她扛起來,迅速向前走。

    荒院裡有口井,底下還余著些水。

    太監探頭看了看,說:「就這兒吧, 送娘娘進去。」

    魏嬪奮力掙扎, 嬌養的指甲撓破了領頭太監的手臂。她髮髻凌亂, 扒著井沿搖頭嗚咽。

    太監摸了摸她漂亮的手,憐惜地叫人搬起石頭。

    只聽「撲通」一聲,驚飛了朱牆枝頭的鳥。

    * * *

    咸德帝躺在馬車裡,李建恆跪在一旁端著藥碗。

    咸德帝氣若遊絲,連咳都咳不起來了。他沖李建恆招手,李建恆趕忙擱下藥碗, 膝行過去,說:「皇兄,皇兄感覺好些了?」

    咸德帝搭著李建恆的手背,費力地說:「建恆。」

    「臣弟在。」李建恆又哭起來,他說,「臣弟在這裡。」

    「先帝晚年,受人掣肘。彼時的東宮太子乃是皇長兄,朕……」咸德帝看著他,「朕與你一樣,也是閒王。世事難料,最終這江山社稷,卻落到了朕這裡。可朕繼位以來,備受牽制。一舉一動,猶如幕前傀儡。母后讓朕笑,朕便要笑,母后讓朕死,朕如今,便也該死了。」

    李建恆泣不成聲。

    咸德帝說:「日後你便是這孤家寡人了。」

    李建恆當即大哭,他握著咸德帝的手,求道:「皇兄!我怎麼當得了?我不過是這李氏江山下的一條蟲,我如何坐得起這巔峰之位?皇兄,我怕,我害怕啊。」

    「你不要怕。」咸德帝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緊緊拽著李建恆的手,雙目圓睜,「你與朕不同……外戚已敗!花思謙死路一條,潘如貴也死路一條,你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太后便再無援助!從此大權歸落,你就是……就是這天下的共主!朕做不到的……你可以……朕……」

    咸德帝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渾身顫抖,他不肯鬆開李建恆,含著血說。

    「絕外戚,督朝臣。花家敗了,還有……還有別的……你要切記,帝王權榻,絕不允許他人酣睡!今日……救你的……明日……也能殺你!兵權如猛虎……蕭……」

    咸德帝嘔出鮮血,李建恆驚慌失措。

    「……絕不能……」咸德帝喘著息,握得李建恒生疼,「絕不能放……放阿……阿野……」

    絕不能放蕭馳野回離北!

    紈絝也好,奇才也罷。他在,蕭家才是條狗。外戚敗了,邊陲難道就不會擁兵自重?沒了花家,誰還能牽制蕭家!蕭馳野既然有如此心性,可以整整五年忍而不發,默不作聲地把禁軍化腐朽為神奇,那再給他五年,讓他回了離北……豈不成了心腹大患!

    李建恆痴痴地說:「皇兄……這怎麼能行……皇兄……」

    「削藩減兵。」咸德帝微弱地說,「……必要之時……殺……殺……」

    殺了他。

    李建恆見他閉眸,頓時號啕起來。咸德帝死前也沒鬆開手,那眉間的憤恨、陰鬱始終不散。

    他繼位九年,沒有在太后身前做過一次決定。他的吃穿用度,侍寢人選,全部都由太后說了算。他這輩子最瘋狂的舉措便是暗通啟東,拉攏奚固安,在獵場為李建恆鋪出了一條看似平坦的帝王路。

    返程的長隊停下,跟著哭聲震天。大臣們烏壓壓地跪下去,海良宜帶頭垂淚哽咽,喊了一聲「皇上」,便是咸德帝最後的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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