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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那倒無妨。」太后說,「等到魏嬪懷了孩子,大周便有了皇嗣。皇嗣既是國本,哀家只要有皇嗣,便仍然是大周的太皇太后。皇上病後早已與哀家離心,此次若是動怒,也不過是病中鬧脾氣罷了,由著他鬧。」
咸德帝病後漸不再恭順地遵從太后旨意,雖皆是些不值一提的日常瑣事,卻已經露了離心的苗頭。太后坐鎮宮中,旁邊有潘如貴,前朝有花閣老,要保花家盛權不倒,就必須有個乖順聽話的皇帝。
咸德帝不成了,換一個不就是了。
太后不喜楚王不為別的,僅僅是因為楚王李建恆已經及冠,不是羸弱孩童,也不是自己膝下長大的孩子。這樣的人登基,怎麼比得上一手養大的皇孫聽話。
「何況今日之請,打的是皇上的臉面。」太后平靜地說,「皇上登基九年,吃穿用度,事無巨細,都要經過哀家。他如今想要做個獨立專橫的帝王,為此大著膽子向蕭家示好,既不肯放了沈澤川,還想要保住楚王。可哀家了解他,他是外強中乾,心裡怕著哀家,所以每次都想求個兩頭好,反倒顯得首鼠兩端,把兩邊都得罪了個透。」
「皇上不是為了蕭家,把沈澤川幽禁了這麼些年嗎?」
「幽禁是什麼?」太后拉了花香漪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幽禁便是一線生機。皇上以為自己為蕭家討了個臉,實則是埋下了禍。蕭既明失了弟弟,離北要的就是沈澤川死,只要沈澤川不死,就是傷那十二萬鐵騎的救駕之心。你且想想,蕭既明這般賣命,便是要證明自己絕無二心,連弟弟也敢留在闃都。他都這般坦然相待了,皇上卻為著不得罪哀家,轉頭把人摘了死罪,關起來了。人若不死,便是禍根,這是你死我活的時候,皇上卻仍舊這般天真。此次也是,為了保住楚王,所以不肯徹查小福子一案,斷了潘如貴的後招。心裡又怕哀家生芥蒂,故而不情不願地放了沈澤川——他以為蕭家會體恤他的難處,可蕭既明遠在離北,得知此事,心裡絕對不會痛快。」
「若這般說來。」花香漪說,「此次煽動太學鬧事的人,難道也是蕭家人?此次逼得皇上收回成命,能讓皇上與花家生了間隙,又能叫閣老與姑母不能出面,還能借刀除了沈澤川。」
「若是這般清晰明了。」太后為花香漪撥開碎發,疼惜地說,「蕭既明還做什麼天下四將。此子行事素來謹慎,若是他做的,必然不會這樣輕易叫人拿住,況且離北與國子監並無來往。」
「猜不出來。」花香漪靠著太后,撒嬌道,「姑母說與我聽。」
「好啊。」太后此生無子,外氏不親,唯獨疼愛花香漪。她說,「姑母教你。你看咱們外設八城,環拱闃都。八城便是如今八大家的起源,我們花家居都南的荻城,是歷來宮妃首選之城。但只是到哀家這裡,花家才算榮華蓋世,拔得了八大家的頭籌。早些年前,先帝才登基時,最得聖意的還是姚家。因為姚家三封帝師,若非到了姚大爺時壞了才氣,那渝州來的齊惠連未必能做永宜太傅。再說如今的奚家,只有奚固安升任八大營都指揮使,內管八大家子弟,只把他當做軍營先生就是了。奚家從來都是下品德行,成不了大器。薛家在薛太爺榮喪之後,已經落沒,現在只有個薛修卓在中樞當差。其餘的魏、潘、費、韓,哀家日後再講與你聽。」
「這我也聽爹說過。」花香漪說,「姑母與我講這些,是指此次暗中煽動太學之人,可能是八大家別的人。」
「哀家是疑心。」太后說,「榮華輪流享,算算花家隨著哀家登後至今,已經許多年了。如今看皇上病重,有人就動了別的心思,那也是可能的。明早喚潘如貴過來,讓錦衣衛暗中徹查。闃都就這麼大的地方,哀家不信還有不透風的牆。」
蕭馳野擰著衣裳上的水,跟著紀雷一併入了明理堂。
此時已至深夜,咸德帝仍舊沒睡。
「你禁足思過。」咸德帝拿著個摺子,看蕭馳野一眼,啞聲說,「怎麼也隨著錦衣衛亂跑。」
蕭馳野是真的冤,他說:「都指揮大人叫微臣去,微臣以為是傳皇上的口諭。」
「去了之後。」咸德帝說,「辦得如何?」
紀雷立刻磕頭,說:「回稟皇上,國子監在學的學生不知受了誰的指使,不僅妄議國事、毀謗皇上,還對潘公公動起了手來。場面亂得很,微臣要拿人,蕭總督卻不肯。」
豈止是不肯,那禁軍簡直和蕭馳野一個德行!耍賴橫阻,不讓錦衣衛拿人,就差躺地上打滾了!一群混吃混喝的軍痞子,臉皮都有城牆厚。
咸德帝問蕭馳野:「你阻攔錦衣衛拿人?」
蕭馳野說:「一群學生,若是入了詔獄,多半生死難料。命就算了,壞了皇上賢名怎麼辦?」
「他們結黨營私,勾結陰人,分明意在禍亂朝綱!這種人不審,日後錦衣衛還幹什麼呢?」紀雷憤憤然地說。
咸德帝咳了良久,說:「策安辦得好。」
「皇上!」紀雷難以置信,「這群學生聚眾鬧事,連『謀反』二字都敢喊,若不能嚴辦,危及的是江山社稷!」
「心直口快。」咸德帝不冷不熱地說,「若不是被逼到了緊要關頭,他們放著好好的學不上,與錦衣衛動什麼手、喊什麼話?那沈氏餘孽就不該放!若非……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