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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所以我才說不是我料事如神!」齊太傅急躁地說,「皇上把蘭舟放到了錦衣衛,他這是達了自個兒的目的,又順了太后的意思。可他真不記得蘭舟在詔獄時是誰審的麼?狹路相逢,你說他什麼打算。我還有話問你,紀綱!今日你找到小福子時,他真的還有氣嗎?」
紀綱把石子在指腹擦了擦灰,靜了少頃,說:「不好說,時間太緊,來不及察看。」
「是了。」齊太傅看向沈澤川,「你好好想一想,若小福子在我們下手前就是死的——那到底是誰動的手?」
第15章 黃雀
翌日沈澤川該去錦衣衛領差職,正逢奚固安的胞弟奚鴻軒做東開席,請了近來闃都之中的才子新秀,在朝東樓里雅談。
奚鴻軒身形肥胖,坐下時須得有人候在側旁打扇。他捏著竹扇,說:「今年是在下走運,雖然沒請著延清,卻請著了元琢!」
薛修卓有官職在身,今日沒來。奚鴻軒說的「元琢」,則是當今海閣老海良宜的愛徒姚溫玉。這三人能如此親昵相稱,除了是同出闃都八大家,更是自小的情誼。
正說著,見那珠簾一挑,走進個如玉溫粹的雅士,身著鴉青斜領大袖袍,腰墜招文袋。他聞聲只笑,在座儒生皆起身相迎,一時間寒暄聲起。
姚溫玉一一拜過,請大夥落座,才坐下,說:「年年都見,我哪值得『難得』兩個字。」
他這般謙遜,可在座無人膽敢小覷。因為姚溫玉早年便是闃都神童,八歲作詞,十二頌賦,是姚家老太爺擱在掌心裡的「玉」。為著不讓他天才漸逝,專門投入了海良宜的門下。海良宜為人刻板嚴肅,至今只有這麼一個學生,也是異常珍視。
大家閒話之後,談起近來局勢。
奚鴻軒揮手示意左右停下扇風,說:「闃都麼,近來確實有樁奇事。不知諸位兄台可還記得五年前畏罪自焚的中博建興王沈衛?」
「畏縮不戰,通敵小人!」列座一人直身,說,「按律當斬,誅他九族也不為過。可嘆皇上宅心仁厚,非得留下那沈氏餘孽。今晨聽聞他竟然出來了。沈衛罪已確鑿,他身為兵敗罪臣之子,怎麼能出任差事?這叫天下賢才如何信服!」
「是啊。」奚鴻軒說,「這怎麼能行?從來沒有這個說法嘛。」
「多半是太后要保人。」有人又說,「早就聽聞,這個餘孽與花家有些淵源。可私情怎麼能比得過國法?這不是亂了律法嗎!」
奚鴻軒長吁短嘆,憂心忡忡:「只怕此事開了先河,讓往後的罪臣子嗣皆有機可乘了。」
儒生們頓時群情激奮,為著沈衛那等罪行,也不能容沈澤川出來。
「元琢怎麼看?」
姚溫玉喝茶,平和地說:「我久不在闃都,不知詳情,怎好開口?」
奚鴻軒體恤地說:「是了,你時常在外遊學,不知闃都之事。」
不知是誰先說:「在座都是飽讀詩書之輩,大夥皆是知廉恥、通律法的人,斷然不能這般坐視不理。」
奚鴻軒說:「那該如何辦呢?」
這人答道:「我們皆是國子監在學,群情奮起,皇上也該三思。不如回去,同大家一道面跪明理堂,求皇上收回成命,嚴懲沈氏餘孽!」
席間附和聲頓起,奚鴻軒合掌誇讚道:「好!諸位不愧是國之棟樑,今日一跪,便是千古流芳!在下慚愧,雖不是國子監在學,卻也願意隨大家一道。」
方才說話的儒生便說:「這怎麼行?鴻軒兄的胞兄乃八大營執印指揮使,若是為著此事收到牽連,便是得不償失了。列位,便由咱們去吧!」
散席時姚溫玉喚掌柜蒸了些酥軟易入口的肉食,他等待時,聽著樓下下來的儒生們竊竊私語。
「說什麼『璞玉元琢』,不也是個縮頭烏龜嗎?瞧他方才,連句話也不敢說,哪裡比得上鴻軒兄仁德!」
姚溫玉往嘴裡送了顆松子,只做無聲一笑,並不跨出去與人爭辯。待肉包好,他出來時,人已散得差不多了。
奚鴻軒說:「元琢,我送你?」
「不了。」姚溫玉提了提手上的肉,「我去老師府上。」
兩人拜別,奚鴻軒看著姚溫玉的背影,冷笑片刻,說:「走。」
另一頭沈澤川已到錦衣衛庭院。他跨入門檻內,便得了四面八方的注視。那滿院匆忙的錦衣衛路過都要看他一眼。
引路的正是葛青青,他帶著沈澤川往值檔房去,說:「咱們錦衣衛,分四種人。一是民戶選拔,家中有姊妹是宮中灑掃的『女戶』,兄弟來了錦衣衛,掛著臨時腰牌,雖也免徵役,卻沒俸祿,諸如小吳。二是得了大內公公的推薦,叫『中官推封』,指揮使大人便是如此。三是軍戶出身,蔭恩世襲,我就是這樣。四是術業有專攻,業域奇才,那都不問出身,是皇上欽點來的,這類人很是厲害,你以後自會遇著他們。[1]」
葛青青說著打簾,招呼道:「你要領差職,上冊檔,就在這兒了。」
沈澤川入內,檔房中的嘈雜聲戛然而止。那衣著不同,腰牌不同的錦衣衛皆轉過了頭,堂中陷入詭異的寂靜。
「沈澤川?」翹腿坐桌後的男人推開面前的冊子,瞧著他,「就是你啊。」
沈澤川見他身著飛魚服。錦衣衛之中,飛魚服是非參將品階以上不能穿的。於是稍行一禮,說:「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