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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紀雷有些不忿,不肯將此事輕易翻過,於是說:「二公子素來與楚王殿下交好,做了這樣的事情,殿下——」
「微臣還有話說。人是我打的,可人不是我殺的。皇上,微臣原先是想殺他以平怒氣,但是楚王殿下得知此事,力勸微臣不可殺人。今日拖人毒打,那也是微臣喚侍衛悄悄做的,可誰料被楚王殿下中途瞧出了端倪,親自離席救了小福子一命。有殿下在側教引,微臣再膽大,也不能抹了殿下的面子,故而放了小福子一馬。至於人怎麼就溺死了,微臣也備感奇怪,是誰要替我泄恨,做了這等不知輕重的事情?紀大人。」蕭馳野轉向紀雷,眸中隱露歡喜之色,「錦衣衛平日嚴謹無差,今日人就躺在路邊,卻能躲過巡查掉入了池中……興許是他自己,蒙著頭找不准方向,滾了下去吧。」
海良宜說:「說來也是。這麼大個人掉進了池中,錦衣衛來來往往巡查,竟絲毫沒察覺。若是今日西苑之中混入什麼刺客,錦衣衛怕是也沒察覺!」
紀雷豈敢再攪渾水,慌不迭地叩了幾個頭,說:「皇上!錦衣衛也是無可奈何。今日與八大營交替巡查,換防總歸要細排人手,不敢疏忽半分!」
那頭八大營的執印都指揮使奚固安也跪了下來,說:「規矩就是如此,八大營也不敢怠慢。交替巡查間隔固定,被有心人記了去,趁機殺了小福子也是有可能的。這其中便是內宦私仇,該交於人細查這小福子到底與多少個人有過仇怨。」
「查。」咸德帝冷笑,陡然將茶盞扔在奚固安身上,怒不可遏,「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死了,不想著自省,只想著推脫卸責!朕竟把安危、危交於你們……你們這……」
咸德帝喉間沙啞,掩唇再次咳起來。他像是怒火攻心,竟撐著桌子,後仰了下去。
「皇上!」
周圍宮眷尖聲驚呼,席間全亂了。
「快傳太醫!」太后扶著人斥道。
* * *
李建恆再見著蕭馳野,跟見著親娘似的,說:「親兄弟!剛可嚇著我了!」
蕭馳野說:「跪了太久,餓得慌,拿點心來用。」
李建恆揮手讓人趕緊去,和蕭馳野站在西苑長廊下邊,看那殿堂里燈火通明。
「皇上要是醒了,還得要傳你。」李建恆說,「這人怎麼就死了呢?我真是倒了霉!」
蕭馳野就著涼茶吃著點心。
這事不好說。
小福子一向得潘如貴的寵,若是有人蓄意要小福子的命,怎麼能這麼巧地撞著李建恆的毆打。若不是蓄意要小福子的命,是臨時起意殺了他,可殺了他遠沒有給他解開繩索獲利更大。
只是潘如貴與紀雷反應太過迅速,人既然已經死了,就索性用到底。要是能栽給楚王,就是一石二鳥。
「皇上近來還傳人侍寢嗎?」蕭馳野不經意地問。
「傳啊。」李建恆答道,「最近最受寵的就是魏家女,太后也喜歡。」
蕭馳野若有所思。
此刻天色已暗,卻無人敢走,全都立在廊下三五成群,等著咸德帝醒。
奚固安中途出了苑,回來時得了太后的命令,直接進了屋內候著。又過了半個時辰,蕭馳野忽然看見八大營近衛從偏門領進個布衣乾淨的雜役。
「那是什麼人?」蕭馳野問道。
李建恆探頭,說:「雜役啊,西苑雜役不多得很。但他們領個雜役來幹什麼?」
蕭馳野借著燈籠昏光,眼尖地瞧見這雜役面容醜陋,有燒傷之痕。他不知為何,心口突突地跳起來,一種不妙的揣測縈繞不散。
「西苑的雜役。」蕭馳野說,「西苑是接駕貴地,侍奉之人皆要求面目清秀,哪來的這樣的人。」
又過了半晌,見潘如貴跨出門,高聲說:「傳沈氏第八子,速來覲見!」
群臣頓時鼎沸,議論聲倍起。
沈衛叛國罪責沒有蓋棺論定,可是沈衛之名已然傳遍大江南北。中博之創至今未愈,兵敗之責至今尚在。沈氏餘孽苟得一命已引得邊陲不滿,如今怎麼還要容他出來?
「怎麼回事?」李建恆六神無主地說,「難道是又查出了什麼?策安,他與你有仇,你們見面便是分外眼紅。為著蕭家的臉面,也不該讓他出來啊!」
蕭馳野不說話,只把目光移向門口,緊緊地盯著。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近衛打頭跨入,後邊不遠不近地跟著個人。
時隔五年,此人發已長垂,用粗木簪束了,並不戴冠。陳舊的寬衫遮擋住手腕,延伸出來的是如同白瓷般的色澤。燈籠遮擋住了蕭馳野的目光,待這人走出來,李建恆手裡的茶盞先滾掉了。
李建恆魂不守舍地念著:「你可沒跟我說過,他長這個模樣……」
蕭馳野拇指微扣。
沈澤川從廊前過,兩人交錯的瞬間,蕭馳野冷漠地看著這人,在那電光火石中,對上了一雙記憶尤深的眼。
這眼生得狹長,眼尾上挑,勾出薄淡的弧度。內含神光,在燈籠昏芒里也如藏遺星。
沈澤川在這匆匆一瞬中,對蕭馳野似勾了笑意。可那樣淡,擦肩而過之後,像是夜裡無跡可尋的風,又薄又冷。
第14章 螳螂
沈澤川隨人入內,跪在了簾帳之外。
咸德帝半靠著床頭,太后端坐在床邊。潘如貴捧著湯藥,稍稍退後些許,露出沈澤川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