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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正好湖邊起了鼓聲,李建恆丟了筷子,起身催道:「走走走!龍舟競渡,他們保準兒要賭錢!」
蕭馳野正欲起身,卻見著紀雷快步穿過人群,對著潘如貴傾身說了什麼。潘如貴驟然轉過頭,僅僅一瞬,重拍了把桌案。
蕭馳野立刻看向後邊的晨陽。
晨陽一愣,說:「總……」
「皇上!」紀雷已經跪在御前,朗聲說,「龍舟競渡怕是不成了。方才微臣率領錦衣衛巡查,竟從水裡撈出了大內當值的小福子!」
咸德帝劇烈地咳嗽,潘如貴上前為咸德帝撫背。咸德帝稍微緩和些,才問:「他在水裡幹什麼?」
紀雷抬首,也不知是望著咸德帝,還是望著太后,沉聲說:「人已經溺死了。」
滿座宮眷一陣騷動,都用絲帕掩住了口。
李建恆當即撞倒了桌上的茶盞,他驚慌失措地扶起來,看向蕭馳野:「我只是說說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1]:士大夫常戴的遮陽帽。
時間線咸德三年,到這章開篇的咸德八年,正好五年。
第13章 小蟬
蕭馳野不看李建恆,用手指緩緩撥正了茶蓋。他說:「少安毋躁。」
李建恆魂不附體地坐回椅中,接著聽見太后問:「聖駕在此,巡防嚴謹。怎麼好端端地溺死了人?」
紀雷說:「回稟太后,微臣已派人將屍首抬去待仵作驗查,稍後便知詳情。」
「此話怎講。」咸德帝久病不愈,眉間積壓的皆是陰鬱之氣,他說,「難道他死有蹊蹺?」
紀雷說:「皇上,人撈起來時,渾身瘀青,分明是挨過拳腳。小福子雖是宮中內宦,卻不兼二十四衙門中的要職,僅僅是皇上的近身太監。他若是死前遭受過虐|打,只怕兇手圖謀不小。」
咸德帝撐住桌案站起身,寒聲說:「朕才出宮,就有人這般迫不及待。」
「皇上。」海良宜出列而跪,說,「今日錦衣衛與八大營交換巡防,兇手若真是有所圖謀,豈敢這般潦草行事?小福子平素多擔出宮採辦之職,惹上私人仇怨也未嘗不可能。」
花閣老花思謙端坐未動,卻說:「仁時此言差矣,膽敢在御前下手之人,分明已將皇上與在座群臣不放於眼中。宮外尋常百姓,誰有這個膽子?」
蕭馳野穩坐不動,心下百轉。
晨陽午時三刻將小福子拖去了林中,只要一炷香的時間,開宴送菜的內宦和換防巡查的八大營就能路過。今日在座皆是權貴,離席換衣、吃茶、去恭房者根本記不過來。不僅如此,隨行軍士與內宦皆有苑中行走之權,只要有人在一炷香的空隙間輕輕給小福子一腳,他就能溺斃池中。
眼下觀望局勢,棘手的不是如何解釋小福子身有瘀青,而是紀雷已然帶走了風向,將這一樁殺人命案變作了謀反疑案。
蕭馳野指尖扣在茶蓋上。
這把火絕對不能燒到楚王身上。
如今皇上病重,太醫院也束手無策,何時會馭龍賓天誰也預料不到。可是咸德帝膝下並無子嗣,一旦事發突然,李建恆就是順位繼承。
今日之事全是他思慮不周,李建恆離席太過於明目張胆,決計敷衍不過去。
蕭家如履薄冰,若再被疑心牽連皇位大統,離北十二萬兵馬就是蕭既明的頸頭斬刀。
此事來勢洶洶,已經迫在眉睫,不能再燃了。
蕭馳野忽然摔碎茶盞,「叮噹」一聲脆響,引得滿席側目。
李建恆忐忑不安地看著他,說:「策、策安……」
蕭馳野站起身,疾步走向御前,跪了下去,他朗聲說:「皇上!微臣不敢欺瞞,人是我叫人打的。」
咸德帝盯著他,說:「他一個宮中內宦,與你有什麼過節,至於這樣下狠手?」
紀雷也側目而視,說:「蕭大人,此事事關重大,萬不可為著什麼私情,替人包攬。」
「這算什麼大事。」蕭馳野輕狂地說,「況且微臣不以為罪。一個輕賤閹人,打死了又如何?難道我堂堂二品禁軍總督,對著個目中無人的狗奴才也要忍氣吞聲。」
「二公子這般動怒。」花思謙說,「怕不是一般的仇怨。只是小福子平日也與你並無來往,何至於這樣生氣?」
「閣老不知。」蕭馳野說,「早幾月我策馬去往校場,這狗東西的坐轎堵了我的路。我看他那般聲勢浩大,若是不掀簾,還以為是潘公公。我斥責他幾句,他竟口出狂言。男子漢大丈夫,竟叫個猥瑣閹人當街羞辱,這口氣,換作別人,怕也忍不下去吧。」
潘如貴還侍奉外側,滿座聽著他一口一個「閹人」,無不替他拭汗。
咸德帝思量時,太后先說:「即便如此,動輒殺人,也非君子之舉。」
潘如貴似是被說中了傷心處,竟白髮蒼蒼地含淚而跪,說:「奴婢們皆是賤命,哪裡能同二公子比較?太后慈心已是天眷。小福子平素寵慣失德,遇著朝中武官竟不知禮數,得了二公子的教導亦不知悔改……全怪奴婢教子不慎!」
他講得這般委曲求全,然而內宦見朝中大臣,律法規定本就必須下馬退後,跪叩相迎。
太后禮佛,對殺生之事很是不喜,於是對咸德帝說:「自古有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蕭馳野這樣狂浪,於情於理,皆不能輕饒了他。況且蕭家一門俱是忠良,離北王將兒子送入闃都養在皇上跟前,若是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只怕來日,也愧對離北王的託付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