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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陸廣白卻說:「『狼戾』兩個字太兇了些,他才——」
「凶。」戚竹音抽響馬鞭,座下駿馬當即奔出,她頭也不回地說,「離北的兒郎,就是要他凶!」
那頭大軍已動,但見啟東守備軍的槍浪紅纓緊跟在戚竹音身後,奔湧向東方曠野。陸廣白不便再留,與蕭馳野揮了手,也策馬追了上去。
下一刻又聽鐵騎踏地,仿佛震得腳下微顫。蕭馳野眺望著,見他大哥一馬當先,熟悉的離北鐵騎猶如黑潮一般橫掃雪野,奔騰向北方。
海東青破風而追,在離北鐵騎上空盤旋呼嘯。蕭馳野握刀而立,一直望著離北鐵騎消失在蒼茫大雪中。
* * *
沈澤川有些走神,被齊太傅敲了回來。
「如今眾將歸位,闃都再度陷入一潭死水。」齊太傅披頭散髮地伸長脖子,看著沈澤川,「你的時日不多,不能一直心甘情願地做這瓮中之鱉!」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沈澤川抬眸,說,「先生,我真的還有機會出去嗎?」
「福禍相依,幽禁未嘗不是好事。」齊太傅打開葫蘆塞,灌了幾口酒,「閉門不出更容易韜光養晦。你的機會,來日多著呢!」
遠處宮鐘敲響,新歲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夢李白其二》·杜甫
[2]:顏師古
第12章 端午
咸德八年,正值盛夏。
戶部主事王憲的團領衫被汗濡濕,他在椅子上如坐針氈,不止一次抬起烏紗帽擦拭汗水。
「蕭大人。」王憲吞吞吐吐地說,「不、不是戶部不給你撥銀子,是眼下庫銀開支尚未算清,上邊潘公公不批紅,咱們真的沒辦法撥啊!」
「算帳要時間。」蕭馳野端著茶盞喝了幾口,「我這不是等著嗎?不著急。」
王憲喉間滑動,看著鎮定自若的蕭馳野,和外邊廊下一動不動的禁軍。
「大人。」王憲幾乎是哀求道,「天熱,讓軍士們站在外邊委實過意不去。我請諸位喝些涼飲,儲備的冰——」
「無功不受祿。」蕭馳野面上笑,「我們禁軍皮糙肉厚,乾的就是賣力氣的活兒,站幾個時辰有什麼緊要的?大人別介,專心算帳。」
王憲捏著那帳簿,筆半晌也下不去。
今天開春,皇上病重。太后為著此事,叫人在宮中大興土木,要建梵宇為皇上添福誦經。工部得了差事,得從端州迎批木材,為著省錢,就喚禁軍去運。禁軍把木材運入了闃都,太后又因海閣老的上奏,撤了建寺的打算。戶部手頭就缺了這筆銀子,拖了禁軍兩個月,遲遲沒給結。
銀子不多,換作國庫充盈時,這都不是事兒,誰願意為了這點銀子得罪蕭二公子?可戶部如今也是有苦難言。去年太后大壽,光是操辦宴席、分賞金銀就花掉了將近一百萬。
王憲擱了筆,乾脆橫著脖子說:「大人,這錢眼下是結不出來。我給你說句掏心窩的話,按照如今的帳,年底支出對不上預算,咱們的俸祿都未必發得下來。真的沒錢了。你今日就是給我王守成一刀,我也沒辦法啊!」
「八大營的軍餉照結不誤,輪著我們禁軍,就是要死要活的沒錢。都是給皇上當差出力的,活該我蕭策安人賤,得揣著這帳等你們周轉。」蕭馳野「哐當」地把茶盞扔桌上,「戶部年年都哭窮,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收錢出力,白紙黑字。我們幹完了,銀子就得結。別跟我談別的,那不是我職責所涉。要是戶部的問題都得靠別人體諒,你們還幹什麼呢?趁早騰出位置給別的人。」
王憲讓他說得面上鐵青,站起身說:「既然都是給皇上當差的,大人何至於逼得這般緊!有錢誰不情願結?禁軍真有本事,幹什麼苦力,也做八大營啊!那誰還敢不給錢!」
眼見兩方氣氛不善,外邊正掀袍跨入個男人。
「王大人何必動怒,二公子也是快人快語。」他摘了遮陽帽[1],用帕子擦著手,說,「在下戶科都給事中薛修卓,就是為著這帳來的。」
戶科督給事中這個職位不過七品,按道理在闃都連官都算不上。可它特殊,它不僅能督察各部各衙門的辦差進度,還能在每六年一次的闃都都察里參與百官德行政績的評定審查,更能屏開六部直接上書皇上。
王憲開罪不起,忍氣吞聲地順坡打滾,說:「怎麼敢動怒?禁軍是出了大力的,我是不想讓蕭大人白干。可是延清,你來看看這帳,戶部撥不出去。」
薛修卓表字延清,人看著格外儒雅。他也不看帳,對兩人說:「戶部的難處,我是知道的。二公子,你看這般,前些日子泉城供了批絲,咱們折兌銀子,拿絲如數給你結了,行嗎?」
蕭馳野一走,王憲就冷了臉,對薛修卓說:「他哪是為了禁軍要銀子?多半都是自己拿去揮霍了。這二公子自打任了禁軍總督的差職,就成日花天酒地,次次都把人逼得沒辦法,一點都不肯體恤!」
薛修卓笑而不語,沒接話茬兒。
* * *
蕭馳野出了戶部辦事房,就上馬往東龍大街去。他比五年前更顯高大,瞧著從前那股衝勁也淡了。
楚王李建恆等了他一早上,見著人趕緊說:「你幹嗎去了?可急死我了!」
「浪啊。」蕭馳野坐下飲盡了涼飲,見屋子裡邊鎮著冰盆,便舒展著四肢,躺那羅漢床上,說,「這兒舒服,外邊熱得人頭昏。我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