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馳野也笑,笑得還壞,他說:「是啊,這不趕緊請你吃酒麼?往後咱們一塊,橫行闃都!」
「對,對!」李建恆用力地拍著蕭馳野肩膀,「就是要這志氣!過幾日去我府里,我讓人……再給你慶祝慶祝……」
蕭馳野看著轎子遠了,翻身上了馬。他的馬是自個兒在鴻雁山脈底下馴野馬配的種,剽悍神駿,渾身烏黑,唯獨胸口一塊雪白。
蕭馳野拍馬前行,兩側街上的商鋪要點燈相送。他抬了手,說:「熄了,別照。」
商鋪夥計們面面相覷,不敢忤逆。那燈籠挨個滅了,路上只有寒月冰雪的昏芒。
蕭馳野打了個哨,夜幕中的海東青嘯著聲俯衝下來。他打馬疾策,座下戰馬呼哧熱氣,猛地奔跑起來。
勁風狂襲,蕭馳野的酒熱被沖沒了。他在夜色里像頭四下頂撞的困獸,馬蹄聲就是碰撞的巨響。他馳騁在空無一人的街道,黑暗下扯爛了笑臉,只剩冷而孤獨的沉默。
駿馬不知奔了多久,蕭馳野忽然滾了下去。他重砸進積雪裡,埋頭定了片刻。
馬兒揚蹄,繞著他垂頭觸碰。海東青停棲在馬背,歪頭睨視著他。
蕭馳野忍了忍,撐臂吐了起來。過了許久,他起身靠著牆壁。指間的骨扳指有些大,不知掉去了哪兒。他在雪裡找,卻聽著不遠處有人小聲問:「誰啊?」
蕭馳野沒搭理。
禁軍小旗摸著燈籠,照了照說:「怎麼敢深夜……大人?」
蕭馳野側頭,說:「認得?」
禁軍小旗老實地搖頭:「不認得您是哪位大人……」
「我是你大哥。」蕭馳野扔掉了髒大氅,垂眸繼續找扳指。他煩躁地低罵了一聲,說,「燈籠給我,人可以滾蛋。」
禁軍小旗謹慎地靠過來,說:「二公子是不是?我們才得了令。這天還沒亮,審查也太早了。您明兒再過來也來得及……」
蕭馳野伸手,小旗把燈籠遞過去。他說:「這兒哪?」
小旗恭順地回答:「闃都邊牆這塊了,昭罪寺。」
蕭馳野說:「沒你事了。」
小旗後退著要走,又聽蕭馳野說:「沈澤川在這兒?牆裡邊?」
「是啊。」小旗越發忐忑,「人就關在……」
「讓他出來。」
小旗一愣,趕忙道:「這哪兒成!總督也不成啊!皇上嚴令……」
蕭馳野抬了抬燈籠,說:「禁軍我說的算。」
小旗試探著說:「你也別殺、殺……」
「我他媽叫他出來唱曲!」蕭馳野驟然摔開燈籠,光倏地撲滅了。他立在昏暗裡,眼神陰鷙。
作者有話要說: [1]:高利貸。
第10章 酒醉
蕭既明攏著大氅立在燈籠下,朝暉守在後邊,說:「算算時辰該回來了,方才去接的人說公子自個兒策馬走了,怎的還沒有到。」
蕭既明呼著寒氣,靜靜地看了片刻天,說:「從前他心裡不痛快,便要在鴻雁山脈下策馬奔騰。這習慣改不掉。」
朝暉說:「禁軍好歹是個去處。」
蕭既明轉過目光,說:「你知道爹這一生最後悔的是什麼事嗎?」
朝暉老實地搖頭。
蕭既明說:「就是把阿野生得太晚。三年前,我們在鴻雁山脈下遭遇伏擊。爹的援兵未到,阿野帶著原本給他當守衛的二十騎兵,策馬夜渡鴻江,在泥潭裡摸了半宿,燒掉了邊沙的糧。我見著他時,他渾身又臭又髒,在水裡泡爛了腿上的傷。那年他才十四歲,我問他怕了沒有,他說玩得很盡興。爹常說陸家人是大漠的鷹,蕭家人是離北的狗。我不喜歡這句話,可後來我們出兵就像是套著鎖鏈的狗,再也沒有十幾年前的痛快。我戰至今日,早已沒了血性。蕭家人不是狗,但如今還留著狼性的只有阿野。他夢裡念的是離北的山,此刻卻要讓他在闃都忘了策馬的自由。我跟爹都對不住他。」
朝暉沉默片刻,看著蕭既明,說:「世子何必妄自菲薄。公子天性孟浪,本就不是做守成之將的人選。不論他生得早一些,還是晚一些,離北都不能由他掌管。統帥須有千錘百鍊的韌性,還有定如磐石的毅力,公子做不來的。」
蕭既明不再作聲。
今夜風大,颳得燈籠不住搖晃。主從兩人又等了小半個時辰,見著遠遠有人打馬而來。
「世子!」馬上人滾下來,說,「公子出事了!」
朝暉立刻扶刀,說:「公子人在哪兒?」
* * *
半個時辰前。
沈澤川戴著鐐銬,被小旗推下階。
「唱。」小旗在後邊慫恿著,「快,快唱幾句!」
沈澤川不吭聲,看向牆影里蹲著的人。他見著那海東青,胸口就疼,不由地抿緊唇線,站在原地。
蕭馳野說:「讓你站過來。」
沈澤川呵出熱氣,緩慢地挪了腳,站在了蕭馳野的不遠處。
蕭馳野起身說:「你娘什麼人?」
沈澤川說:「端州舞伎。」
「唱曲會吧。」蕭馳野目光讓人瘮得慌,「沈老狗沒教你,總得有人教你點別的。」
沈澤川垂頭躲閃,似是很怕他,說:「……我不會。」
「抬頭啊。」蕭馳野用腳撥開燈籠,「怕我?」
沈澤川只得抬頭,聞見了酒味。
蕭馳野說:「不唱也行,給我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