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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7:15 作者: 唐酒卿
蕭馳野突然坐正了身,說:「是了。以往戶部撥得最快的就是中博六州的軍餉與口糧,這次人死完了,錢不提,糧呢?邊沙騎兵跑的時候,可帶不走那麼多糧。」
剩餘三個人看著他。
陸廣白說:「傻小子,別惦記了。那糧收回來,全補成去年虧欠厥西十三城的俸祿了。戶部推脫的原因你猜不到嗎?近年八大家成了八大營,裝備用度都是大周最好的,這錢全是從稅銀里直接拿的,兩百萬的數目你想一想,是個人都明白這帳瘋了。可太后不追究,花閣老不追究,戶部誰敢提?國庫空了這一塊,去年厥西十三城遇蝗災,真正的顆粒無收,哪還有錢賑災?全靠厥西布政使江|青山強令州內大小官員開私糧救災。江|青山為著這件事,救了數十萬的百姓,卻被厥西大小官員恨得牙癢。年前聽說追債的堵在他家門前,他一個從二品封疆大吏,家裡的八十老母親還在織布還債!闃都再不給錢,就是把人往死里逼。最後還是海閣老上奏,跟內閣和潘如貴周旋了半個月,才把這空缺給勉強補上了。」
朝暉忍不住說:「說窮,可賄賂的銀子都是大數目,干實事的全提著腦袋勒著褲腰帶。這一趟入闃都,不如不來,讓人心灰意冷。」
屋外邊下著雪,屋內卻沒有過年的氣氛。爛攤子堆積著,闃都新象都是浮於表面的煙雲。重創未愈,卻還要捂著,膿水髒了一地。雪來得好,遮擋得漂亮,左右能裝看不見,大夥一起醉生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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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潘如貴閉目坐在榻上。本色的紙花擱在手邊,方便他入定結束後擦手。小福子大氣都不敢出,小心在腳踏墩上候著,手裡捧著筆袋。
過了半個時辰,潘如貴長吁口氣,睜開了眼。小福子立刻呈上筆,潘如貴就凝眉在他掌心裡提了幾個字。
小福子奉承道:「老祖宗近來得了皇上的真傳,越發仙風道骨了。適才孫子瞧著,隱約帶著紫氣升騰呢!」
潘如貴擦著手,說:「你知道你怎麼就入不了司禮監嗎?」
小福子說:「老祖宗疼我。」
「疼你那是一回事。」潘如貴把紙花扔在小福子懷裡,「沒得個眼色又是一回事。皇上悟道兩年,尚且沒有紫氣升騰,我不過是個奴才,怎麼能先升?那不就是僭越了麼。」
小福子給潘如貴遞著熱茶,嬉皮笑臉地說:「老祖宗是我的主兒,老祖宗就是我的天。我見著老祖宗入定,就像是見著太上老君下凡!哪能想那麼多呢。」
「嗯。」潘如貴漱著口,「你就孝順這點還稱得上本事。」
小福子嘿嘿一笑,挨著潘如貴的腳,說:「這正旦節到了,我也得好好孝敬老祖宗。年前採辦的時候,在楚王的莊子裡見著個絕色美人!我打聽打聽,想著皇上也用不著,孝敬給您才是頭等大事。」
潘如貴說:「怎麼個絕色,還能比得過三小姐?況且那不是楚王的人嗎,楚王那渾脾氣,霸道又專橫,怕不那麼容易鬆口吧?」
小福子說:「楚王再金貴,能金貴得過皇上嗎?皇上都沒說什麼,孝敬給老祖宗不是應該的嗎?何況這事兒您別擱在心上,我保準兒開春前給您安排妥當,您到時候見了,收不收就是她的造化了。」
潘如貴擱了茶盞,說:「倒也不急,我也不是愛財好色之人。你既然提起了楚王,那跟他一個脾氣,渾得沒邊兒的蕭二公子近來怎麼樣?」
小福子給潘如貴捶著腿,說:「嘿!老祖宗,這蕭二公子真是絕了。他入了闃都,從頭一天晚上開始,一直跟人吃酒吃到了今天!別的什么正事也沒做,就是吃酒玩樂。楚王那一群都喜歡跟他玩,還真是物以類聚!」
「那倒也行……但他到底是蕭家人,皇上把他放在儀鑾司里挨得太近,讓人放心不下。」潘如貴細想頃刻,忽地笑了笑,說,「咱家倒想了個好去處,正適合打發他。穿鞋,我去明理堂伺候皇上!」
隔日正旦節百官宴,席上無事,待快要散時,忽聽咸德帝說。
「阿野,這幾日在闃都待得還舒服?」
蕭馳野停了剝蜜橘,答道:「回皇上,舒服。」
咸德帝轉向蕭既明,說:「朕思來想去,把阿野放在儀鑾司,到底是屈才。他也是上過沙場的好孩子,留在御前太憋屈。不如這般,讓阿野去禁軍。禁軍總督原先是奚固安,可他如今還要管八大營,實在分身乏術,就讓阿野替了吧。」
陸廣白當即皺眉。
儀鑾司好歹混在御前,出個什麼事,皇上也不能視而不見。可禁軍算什麼?禁軍如今就是闃都雜役,這是賞麼?這還能叫賞麼!
陸廣白要起身,卻見蕭馳野已經行禮。
「總督聽著威風,像個統帥。」蕭馳野吊兒郎當地笑道,「多謝皇上!」
花閣老哈哈一笑,說:「皇上聖明!世子,這可是英雄出少年。」
席間恭賀聲如潮起伏,蕭既明含笑不語,只看著蕭馳野。
陸廣白飲酒垂首,對邊上的朝暉說:「……這般安排,分明是在誅既明的心。」
散了席,蕭馳野便跑得沒影了。
狐朋狗友要賀他升官,他帶著人吃了頓酒。吃到三更後,出來時人都是搖晃著的。
楚王李建恆比蕭馳野長几歲,是個真混帳。他臨上轎前還拽著蕭馳野的衣袖,醉醺醺地說:「你倒行啊!禁軍嘛,不用管巡防,清閒得很。可俸祿照領啊,有錢還不用玩命,天下頭等好事就讓你小子給撿著了!偷著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