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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4:10 作者: 采舟伴月
    「我們人多,上!」

    他們朝多洛珍揮起拳頭,嘴裡罵著難聽的粗言侮語。

    多洛珍都沒動用光元術法,用馬鞭把他們抽老實了。

    他們痛得齜牙咧嘴,被抽的地方痛麻過後開始紅腫,看了看那個穿灰袍戴白色篷帽的人,最後只敢兇惡瞪著地上的人,「暗狗,走著瞧!」

    欺負人也只會欺負弱者。

    如果不是教養在那裡,多洛珍差點想翻個白眼。

    地上的少年似乎難受得起不來,多洛珍剛靠近,他立即渾身發抖地用手臂擋住臉。

    他穿著一身髒破的衣物,袖口短到手肘,褲子只到小腿,露出的皮膚都是大大小小青紅髮紫的傷痕。

    他也沒有鞋,雙腳粗糙寬大,皮肉開裂。

    多洛珍輕聲說:「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赤狄修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溫柔悅耳的聲音,像是暖風佛過花崗,晴陽曬暖湖泊,簡簡單單幾個字令心頭都冒出暖意。

    他從臂彎間睜開眼,看見她走到他面前,慢慢彎下腰,朝他伸出手。

    因為這個低頭的動作,多洛珍頭上的白色篷帽掉落下來,露出她的面容。

    樹林陰翳,陽光從枝葉間滲漏,落在她的金色長髮和雪白的皮膚上,一雙湛藍的眼睛乾淨明亮。

    聖潔的柔美。

    赤狄修呼吸止住,恍惚間以為自己見到神明。

    這一刻的反應,他覺得自己呆笨極了,不敢碰她的手,連忙撿起她的篷帽。

    可是他的手太髒,潔白的篷帽被弄出幾個黑印,刺目的顯眼。

    赤狄修手忙腳亂地用衣服擦拭篷帽,可是越擦越髒,最後不知所措地低頭下不敢動。

    「沒關係。」多洛珍拿過篷帽,牽起韁繩,準備離開。

    赤狄修連忙忍痛從地上爬起來,用衣擺蹭掉土豆上的土,高高抬起雙手捧著土豆,頭埋到手臂間。

    多洛珍好一會兒才弄懂他的意思,他是想答謝她,以及補償弄髒的篷帽。

    兩個土豆一大一小,合起來都沒有一個巴掌大,廉價而不入眼,可這就是他全身上下僅有的東西。

    看少年狼狽侷促的樣子,多洛珍都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想到自己露宿太久,也打算找個地方過夜,於是問他:「請問我能到你家休息嗎,方便打擾嗎?」

    少年立即點頭答應。

    「我叫多洛珍,你呢?」

    「……修。」

    他像是太久沒和人說話,喉嚨乾澀沙啞,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個音調古怪的字。

    從頭到尾他都沒抬眼看她,眼皮垂得低低的,目光斂得只用來看清腳邊的路。

    他走在前面帶路微微佝僂著背。

    很奇怪的人,多洛珍從沒遇見這樣的人。

    經過一處山坡,往下能看到人煙村莊,但這位少年卻帶她往相反方向走,一路走去山腰。

    就在多洛珍想著要不要開口詢問的時候,赤狄修停下腳步,又開始為難侷促。

    多洛珍:「怎麼了?是不方便嗎?」

    赤狄修點完頭又開始搖頭,腦袋垂得極低,後頸凸起的骨頭很顯目。

    他一時腦熱,腦子轉不過彎來,想答謝她,然後想也不想地點頭答應。

    可他家……

    多洛珍跟他到山腰的一處山洞,才明白過來,這就是他的住處。

    附近長滿野草和濕滑的苔蘚,洞口很大,一眼能看見裡面的全部布置,幾塊木板簡單拼成的床,上面堆放些許乾草,雜七雜八的東西隨意放在地上,樹枝、爛皮革、破布料和漆黑缺口的碗等等。

    從城堡里出來的多洛珍,第一次見有人是這麼住的。

    她錯愣的一瞬間,赤狄修將頭埋得更低,仿佛比剛才被人圍打還要難過,羞愧磕巴地說:「對、對不起,我……帶你到村莊裡去……」

    幾乎沒一個字在音調上,但他艱澀的聲音令多洛珍心尖一酸。

    「我之前幾天都在外露宿呢,現在能借住你這,實在是非常感謝你。」

    多洛珍將牽馬的韁繩綁在山洞外的一顆樹幹,赤狄修立即走進山洞,忙碌地收拾起來,將樹枝雜草堆到一邊,把東西挨個擺好。

    東西零碎,但不多,他很快收拾好,原地垂頭站著,雙手不斷搓著,如坐針氈的樣子仿佛他才是來訪的客人。

    多洛珍拴好馬,走進山洞,視線一掃,想問自己坐哪裡,還沒出聲,赤狄修指了指那由木板拼成的床。

    「謝謝。」

    安靜片刻。

    赤狄修更緊張了。

    他不太會說話,也沒人願意跟他說話,現在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察覺到多洛珍的視線,他就忍不住縮了縮,心裡想著,她好看的眼睛是用來看乾淨美麗的事物,而他這樣的髒物不該出現。

    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他該做些什麼?

    赤狄修的手心出了汗。

    視線一落,他看到地上的土豆,他剛帶回來的。

    赤狄修忽然找到了事做,忙地撿起土豆,抱起樹枝枯木到山洞外面生火。

    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直接在洞裡生火,岩壁都被燻黑不少,現在怕嗆著她,他跑到離山洞較遠的坡上。

    赤狄修離開她的視線,蹲下來升起火,心神稍稍松下了些。

    誰知,緊繃的肩膀還沒完全鬆懈下來,他就聽到那輕柔的聲音在身側,「你在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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