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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4:10 作者: 采舟伴月
「是被它丑到了?」
鍛淵回想了下剛剛那玩意的模樣,確實比研究所那群傢伙丑得多。
「因為不會開槍?」鍛淵還記得她愣住的那一刻,給她找了理由。
鍛淵:「我回去教你開,行不行?」
車內陷入沉默。
「嘖。」
鍛淵的臉色逐漸難看,仿佛這輩子的耐心都耗盡在這裡。
火氣一壓再壓,他捏緊方向盤,指節作響。
如果換作以前,他早把她扔到車輪底下碾碎……那為什麼現在不這樣做了呢?
他到底為什麼要救她?
心頭突然冒出的疑問覆蓋住那些慍怒的情緒。
鍛淵不管做任何實驗,都能做到複雜的化學公式能在分秒內計算,生物基因隨意拆合研究。
卻在這一瞬間,他給不出自己答案。
***
夜幕降臨,車子仍在行駛的途中。
簡曉梔不知何時睡了過去,因為今天的事情,她做了一個夢。
她出生時,自己的爸爸已經成為了別人的爸爸,她的媽媽患了抑鬱症。
她從記事起,就看見媽媽日夜以淚洗面,皺紋很快爬滿眼上眉梢,褶皺間都是痛苦的痕跡。
她想讓媽媽高興起來,可是考到好成績並不能令媽媽開心,而且媽媽的病隨著時間推移反而越來越嚴重。
她上到初中,每周有一節音樂課,老師教同學們學豎笛,可她並不感興趣。
她和朋友去書市玩,在商店裡發現陶笛,在她那個年紀看來,這個模樣古怪,又很少見的東西居然能吹出好聽的聲音。
陶笛可比豎笛難多了,她學會陶笛,應該能代表她比其他同學厲害,她想。
她在家裡練習陶笛,學會一首簡單的《小星星》曲調,那天也是夜晚,媽媽發病了,砸碎客廳里的東西。
簡曉梔很害怕,閉緊眼睛用力吹陶笛,希望樂聲能蓋過那些令她心驚的聲音。
慢慢地,她依賴上陶笛聲,因為它陪她度過無數漫長的歲月。
讀到高中,媽媽病逝,臨終前,媽媽給她一個六孔的陶笛,露出很少見的溫柔笑意:「媽媽知道你喜歡這個。」
一朵梅花圖案印在瓷白的陶笛上,媽媽的名字中也有個梅字。
簡曉梔後來很少再吹陶笛了,但她把這個陶笛帶在身上,從不離身。
晴天,陰天,雨天,一個人的時候,她會從口袋裡拿出陶笛,靜靜地看,曲調音符都沉寂在它冰涼的溫度里。
……
……
鍛淵心情很差的時候,表情冷懨,唇線抿直,薄薄的眼皮收斂寡淡的弧度,要是這會兒誰來惹事,他可不僅僅是殺掉那麼簡單。
也許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在發現簡曉梔不喜折磨虐殺場景之後,他沒再像之前那樣對待人類部隊,而是速戰速決。
但現在不一樣,情緒實在很差。
安靜許久的車內隱約響起壓抑細碎的低泣聲,幾乎要被行駛的車聲蓋住。
鍛淵斜眼一瞥,看見簡曉梔縮成小小一團,被寬敞的椅背襯得嬌小脆弱,她濕潤的眼睫上有幾顆細小的水珠,眼淚不停地往下落。
嗚咽聲被壓得很低,像是怕被誰發現。
「呲——嚓——」
因為鍛淵的一時走神,車子差點從拐彎處沖向山崖。
他調轉方向盤,用力踩下剎車。
輪胎在地面上劃出四道痕跡,車子險險停在崖邊,幾顆碎石滾落下去。
鍛淵輕笑了聲,笑意不明。子彈穿膛過之時,他也沒有怔神半秒,現在卻因為一個人類的眼淚而分神。
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他自己也不信。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車子熄火,鍛淵鬆開方向盤,靠著椅背,微微抬起下頜,手背壓著眉眼,看起來心煩意亂又無可奈何。
「怎……怎麼了?」簡曉梔被這大動靜嚇醒,訥訥地問。
鍛淵放下手,側頭看她。
她的眼淚還在止不住地往下落。
鍛淵:「為什麼?」
簡曉梔沒反應過來:「什麼?」
「這樣哭的原因是什麼?」
簡曉梔愣了下,開始思索原因,陶笛被毀的那瞬間,這具身體湧起強烈悲傷的情緒,而她的心底也在蔓延難過。
夢中的那段記憶是屬於她的,也是這具身體經歷過的。
而這具身體除了痛覺,也和原世界的她一模一樣,讓她一時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到底怎麼回事?!
這些都無法向鍛淵解釋,簡曉梔只能說出一部分原因:「因為陶笛只有那一個,但它被怪物踩碎了。」
她說得很慢,染上哭腔的聲音顯得軟潤。
鍛淵總能輕易察覺別人的想法和情緒變化,那雙淺茶色的眸子剔透得好似能看到她的心底。
她有些怕他會繼續問,想要移開視線。
但鍛淵還是選擇信了,並不打算多問,拇指和食指壓住她的臉頰,手心抬起她的下巴。
她的眼淚順著他的手指,流到他的掌心。
似是覺得她的眼淚燙手,鍛淵很快收回了手,但透明液體幾乎可以忽略的觸感,依舊細細密密地從手上傳來。
明明面對烈毒強腐蝕性的液體,他也可以隨意擺弄。
鍛淵長嘆口氣,拿出一顆透明子彈,將掌心的眼淚裝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