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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2:51 作者: 榕嬤嬤
「是……在屋裡太悶了麼?」
他泛紅的眼中滿是自欺欺人, 仿佛只要揭過了這一篇章,便可以裝作沒看見彼此之間的裂痕,繼續將她扣留在自己的身邊。
「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今夜的月色似乎——」
他還欲再說, 可女孩卻忽然抬起手,輕輕覆上了他的嘴唇。
所有的強顏歡笑頓時被這溫軟的掌心封住了。
熟悉的花草香縈上鼻尖時, 他眼角紅得更甚,心中某一處崩化得無以復加。
沈青棠淚光點點, 眉間似蹙非蹙, 已是泫然欲泣:「你知道我是為何不開心。」
她一語道破, 再不容他躲避, 嬌靨上滿籠著惹憐的哀楚, 「我不喜歡受人強迫, 也不喜歡被縛自由,你是知道的呀。」
她泣不成聲,指尖輕移, 慢慢撫上魏珩僵寒得失了色的面容。
「子鈺,喜歡人不是這樣的。」她眸中含淚,情愫難忍, 「你不能只由自己主張, 而不顧我的意願。」
「也不能將事情皆掩著不說, 只憑我去胡思臆測。鳥雀被關久了, 也是會被逼壞的。」
最後一句哭腔如似利刃, 直接貫穿了魏珩的胸膛。
其實無人比他更清楚, 庭院鎖春的最後會是什麼下場。
母親早年被困廂院,便是忍恨含怨,最終鬱郁離世。
他原以為自己手段比父親溫和,結局興許就會有所不同。
可結果,他還是親眼看著沈青棠在一次次排斥與抵抗中,情緒愈發不穩,心境愈發低落。
魏珩的眼底涼透了,似乎也有些滅頂的傷悲要傾瀉而出。
「好。」他聲音沉顫,抬手覆上了她的手,眷戀不舍。
眼下只要她不離開他,他什麼都願意,「那我改呢?」
他笑意涼淡,仍抱著最卑微的希望抬眼看她,「你還能再試著接受我麼?」
沈青棠的眼淚汩汩外涌,撲簌不止。她輕拭了兩下眼角,強忍著哭意,將視線偏向了別處。
「明日放我離開,我便信你。」
她聲輕如雪,面容蒼白得比月色還要透明,幾乎失了生氣,與先前靈動嬌俏的模樣截然不同。
魏珩心尖痛得沒了知覺,只慢慢站起身,「你一定要這樣?」
女孩依然默坐,未出聲搭話。
他深吸了口涼氣,雙目赤紅,幾欲泣血,手中的拳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才艱難地擠出一句祈求,「可明日是中秋。」
月圓人不圓,是要了他的命。
見她仍是這般冷情,魏珩再難自抑,終是禁不住上前擁住了她,擁住了他如明月一般的珍貴。
「若我不放你呢?」他聲音啞然,內心翻痛如斯,做了最後的頑抗。
女孩偏過睫羽,語氣失望難過,「是你說過會改。」
聞言,魏珩的心弦霎時崩斷。
他僵硬地慢慢鬆開了手,呼吸冰如寒霧,灌得心口一片涼麻。
像是只被丟棄的困獸,他目光頗為受傷,沉痛地看了兩眼女孩蒼然的側顏後,只覺心如刀割,當即轉過身去,闊步離開。
房門被推得猛了些,來回碰撞著牆垣,在孤寂的夜裡發出了好些刺耳的聲響。
沈青棠攥緊衣裙,任涼風吹拂,淚光瑩爍不止。
**
翌日。
暗探來報時,魏珩正在鎮撫司持著案卷出神,眼角猩紅,頰邊還掛著輕微的擦傷。
「啟稟大人,沈姑娘已離開,去了秦府。」
聞言,少年翩了兩下睫羽,漸漸回過神,眼中不可置信地失了色,愈失愈深,浮現了如墜冰窟的驚寒。
還真走了……
他失了動作,手中的案卷散落於桌。
渾身仿若僵住,入骨的涼意浸透了血液,凝住了呼吸,唯有錐刺般的痛楚一陣一陣撕裂著心口。
比刀槍割傷皮肉還要淋漓,比羽箭貫穿胸口還要殘忍。
心臟的每一下抽痛似乎都在撕扯著理智,告訴他究竟失去了什麼。
頭一回,魏珩感覺頭暈目眩,心口翻攪得窒息,幾欲斃命。
立在旁側不敢出言的高簡一見他忽然昏暈,趕忙嚇得上前扶住了人,「大人!」
蒼天,這回還真用上情了?
高簡暗驚不妙,慌得六神無主,略一思量後,立即將他安置好,奪路跑了出門。
才跑了一半,他又聽當值的兄弟邊走邊低聲交耳:
「嚯,那打得叫一個激烈!」
「我從沒見大人動這麼大火,那個誰也是不要命的,居然大晚上來衙門惹事,攪得大人一夜未好睡……」
高簡昨日不曾值夜,一聽這話頭不對,立即皺眉,扯過一人盤問,「誰來惹事了?」
高簡官至千戶,兩個總旗兄弟對其頗有敬畏,只以為他亦對此事感興趣,便乾笑著老實交代,「哦,就是西夾道那個富商啊,秦家少爺。」
「誰?」高簡的眉頓時皺得更深,聲音拔高了一個度,只覺腦袋瓜實在嗡嗡作疼。
**
沈青棠提著月餅來到秦府時,守門的僕人先是驚得抹了抹眼睛,隨即大喜過望,連忙迎著她快快入了府。
「老爺!少爺!小姐,沈小姐回來了!」
沈青棠受寵若驚地笑了笑,被這喧天的傳報聲惹得怪有些不好意思。
誰知話音剛落,堂內便傳來了哐當一聲鈍響,還像是掀倒椅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