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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2:51 作者: 榕嬤嬤
    段鵬之奉旨為官,俸祿雖不多,但日漸積攢起來也能在京中過份安穩的日子。

    他以家中地契為憑,在某個皓月當空的夜晚,緊緊擁住了沈七剖白:希望下次官階擢升之時,家中能有位執掌中饋的夫人。

    他知道沈七素有走訪民風、採藥撰書之志,也不想因為這後宅困住了她的步伐。

    故而他誠心允諾,日後若成了親,定會同她一道出遊,也會陪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在即將到來的擢升前夕,段鵬之竟不慎遭到了同僚的迫害。

    燕京是一座用權勢壘起的城,出身草芥又無靠山可依的段鵬之,在這裡就像只螞蟻一樣,只消用幾下刀棍,便能被輕鬆地收拾乾淨。

    斷骨重傷在家的三個月,是沈七在旁不舍晝夜地照顧,他才撿回了一條命。

    三個月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卻能讓一個人在生不如死的日子裡,將心性磨耗得大變了樣。

    經此一事他深刻明白,在這爾虞我詐的宦海里,唯有盤根錯節的勢力,才是他步步上爬,將敵手狠狠碾在腳下的雲梯。

    否則,莫說是自保,就是一個安穩的庇護他都無法給予自己心愛的女子。

    於是,他開始左右逢源,開始結黨營私,不論好的壞的,只要是對他有利的,他統統都會去做。

    白日裡的勾心鬥角、精心計算,換來的便是夜半時分的頭疼欲裂和難以入眠。

    每每此時,沈七總會默默地在身旁陪著他,為他擦去冷汗、施針按穴,可眉頭卻總是輕皺著,笑意減了不少。

    有了黨羽的勾結,段鵬之在接下來的日子可謂平步青雲,直登高處。

    曾經欺辱過他的高官在他面前連連磕頭,流淚求情,他也能笑著戲謔:「喲,怎麼流了這麼多汗呢,嘖。」

    手下來問他某個絆腳石該如何處理時,他也會眼不眨心不跳地冷笑一聲:「找個沒人的地方,收拾得乾淨些。」

    那一日,沈七聽到這句話時,正端著茶點站在書房的門外。

    滿庭的風吹得落葉漫天翻飛,她才忽然意識到,暮秋已然將盡,寒冬就快要來臨了。

    而她欣賞的這位書生郎君,竟也不知從何時起開始褪皮脫骨,變成了她再也不認識的模樣。

    第73章 失敗追妻典例(段狗往事終結)

    段鵬之尚不曾察覺, 兩人的關係已然變得尤為淡薄 ,就像一根隨時會被扯斷的絲線。

    而這根絲線, 終究是在某個刺骨的寒天, 被他親手扯斷了——

    為入主內閣,他攀上了當朝太師,不日便要迎娶太師的嫡女作為聯姻。

    聞言, 沈七研著藥末的手微微一頓, 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並未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許是見過太多段鵬之做的不擇手段之事, 她現下也完全能理解他想要擢升的野心和欲望。

    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們之間也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

    「是件好事, 該為你道聲賀喜。」她客觀地評價一句, 默然片刻, 又慢慢擱下了研杵, 「不過——」

    她眉間像是沉澱了許多心事, 輕嘆一息後,靜靜地起身看向他,模樣既清冷又疏離:「沈七素來不是委曲求全之輩, 亦無心捲入高門宅第之爭,我與大人如今既有不同追求,還是早作了斷為——」

    茶盞驟然墜地, 還不等她把話說完, 段鵬之便立刻激動地衝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臂。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不敢置信地皺起劍眉, 連聲音都卡在喉中難以發出, 「……你要離開我?」

    見她神色決絕地掙扎了幾番, 段鵬之又連忙扳住了她的肩, 緊張得試圖喚她,「七七,七七!」

    女子略有些不悅地偏開目光,氣氛漸漸鬆弛下來,片刻的寧靜似乎給他留有了解釋的機會。

    他急得聲音都在發顫,可話里卻不失強勢,「官場上的事情你不明白,這場聯姻不過只是權宜之計,她不會在這礙眼太久的。待日後我入主內閣,我必會——」

    「你要如何?」沈七接過話,微凝著眉看向他,帶著拷問的目光一下子便令段鵬之語塞住了。

    「要任利慾吞噬本心,做一隻喪盡天良的豺狼虎豹?」她清婉的眉眼原本柔似秀水,可此刻卻平添了幾分責怪與失望,教段鵬之的心像是被狠狠掐了一下,頓時蔓延出了無限的焦灼。

    「……我承認,」他深吸一口氣,儘量克制住自己,「或許有時我的手段確實是過了些,可即便我是只豺狼虎豹,我的韁繩不也一直握在你的手裡麼?」

    他越說越激動起來,「任何對你不利、對我們不利的人我統統都會對付乾淨,同那些權紳豪貴鬥法,我才不在乎什麼良知、什麼手段。」

    沈七就這樣靜靜看著他,微紅的水眸里透著無限的哀戚與悲涼。

    段鵬之說得心潮澎湃,禁不住輕喘了口氣,「若我哪天當真失去了理智——」

    他像抱住求生的浮木一般緊緊摟住了她的雙肩,聲音低沉,「你就來收緊我的韁繩。」

    「對不起七七……」他咬了咬牙,終是狠下心道,「我不可能會放你走。」

    日子一晃而過,之後的事情也確實如他所言,當太師之女崔氏在鑼鼓聲中風光嫁入段府時,沈七便被悄無聲息地藏匿在了偏廂的一隅。

    與其說是安居,倒不如說是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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