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2023-09-23 17:22:51 作者: 榕嬤嬤
可她著實不想在心緒還不明朗時便輕易作允。
她知道那種滿心希望被人高高舉起,而後又重重摔碎的痛楚。
「那咱們就快點回家?」秦頌若無其事地轉開話鋒,笑著抬了抬頷,指向滿掛著燈籠的前路。
腳步聲一前一後,在這清輝萬里的夜晚,燈火朦朧的長街,他與她就這樣談笑著漫步前行,仍是從前的模樣不變。
**
幾日過後,花宴上的變故也暗自發酵著,傳到了其他人的耳中。
魏府書房裡,清幽的檀香與緊張的氛圍格格不入。
「他竟敢如此放肆?」魏炳文一拍桌案,氣得橫眉倒豎,從木椅上站起了身,「賀蘭家說的也是此事?」
官家老伯直抹了把額間的冷汗,「……大、大體上是。」其餘說魏珩不是的話,他也沒敢添上來火上澆油了。
魏炳文的臉色直接暗了下來,「逆子。」
他辭色憤恨,心口起伏不止。
再有不到半月的光景,便是秋闈之期,若魏琰應試,日後欲擢升至翰林院乃至內閣,定是不可與段鵬之累下積怨。
一想到魏珩那無所顧忌的性子,亂成一團的姻親,以及與那沈姓女子不明不白的關係,魏炳文氣就不打一處來。
「去把他給我叫來。」
官家猶豫片刻,頗有些為難地笑了,「老爺,大公子現下正傷重難行,只怕是不能……」
魏炳文的臉沉沉一板,氣得直接將筆硯揮手摔到了地上,碎成了兩截:
「那他就死在外面別回來,我也不認這個兒子。」
**
「伯爺就是這麼說的。」李庭面色有些難看,將話原封不動地轉達給了魏珩。
可面前之人披著寢衣坐在案前,微垂睫羽,把玩著手中的錦盒,倒是沒有任何反應。
燭火輕搖,描亮了他的輪廓,卻襯得那浸在陰影中的眼眸,暗得像塊清寒的琉璃。
一連好幾天,他的傷口都在頻發炎症,人也是這樣神色黯沉、冷然無言的狀態。
李庭看著實在擔心,正想關慰幾句,忽然「咔」的一聲,魏珩不經意間滑開了錦盒上蓋的一角。
只一眼,李庭便瞥見了那臥在紅錦緞里的青玉簪。
「京中可有擅修補的玉匠?」魏珩驀地低聲開口。
李庭正不解他為何會這般發問,緊接著,上蓋慢慢下滑,紅緞中的玉簪就這樣現出了全貌來。
李庭看著直傻了眼——
這竟是一支被摔得粉碎的棄簪。
且不說上下一共碎成了四截,就連邊緣也有極深極長的裂痕,足以想見,當初摔碎它時,主人手上是有多麼用力,心裡是有多麼痛恨。
縱然魏珩已將它拼好存封,可些許邊料仍是有所缺失。
幾處缺口就那樣孤零零地空著,又尖銳又鋒利,尤顯得這玉飽經創傷,滿目瘡痍,惹人生憐。
「大人,金水河的北街上有一家合玉坊,我祖母曾去那裡修過一隻斷鐲,說是有個老先生,做工尤其精巧。」李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魏珩對著碎簪靜默片刻,沉著眸光,抬眼看他,「缺損成這樣亦能修補?」
他的眼神渾濁如幽潭,清冷的眼波下,好似蟄伏了一場隨時待發的失控,只等著一束光亮來為它指引前路。
李庭有些緊張地頓了頓,道,「復原怕是不太可能,但應當可以鑲金鏤銀來補上空缺。」
聽罷,少年的眸色沉得更深了。
他至今從未有過什麼錯誤的舉措,唯有將沈青棠推向秦頌的身邊,是他做過的最失算的決斷。
他須得承認,每當看到他們處得親近、笑語不斷時,他都在強壓著一種要將人奪回來的衝動。
只是玉碎尚有不可磨滅的裂痕,她對他亦早已不復當初的戀慕。
修補,談何容易。
作者有話說:
術後第二天,龜速碼字ing
第67章 兔子燈(下)
金水河自玉泉山東流入京, 碧波蕩漾,澈如絹帶, 每逢滿月前後, 盞盞花燈墜於街中,尤是流光溢彩,熱鬧非凡。
「借過一下, 借過一下。」高簡拎著大包小包, 艱難地擠過人群,終是在一家貨攤前, 找到了正精心挑選扇面的賀蘭筠。
他輕嘆了一聲跑上前,直無奈笑道, 「小姐, 還要買啊?我今晚上可還要當值呢。」
一說到這個, 高簡就想抹把辛酸淚。
他原以為上回在段府花宴上把話說開後, 賀蘭筠便斷了對他家大人的念想, 至少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往來了。
誰承想, 今日她心情好,又想來花燈會上逛逛,一張拜帖遞來, 他家大人怎可能會去,只有他犧牲了輪崗時間,順理成章地當了這提拎雜貨的小跟班, 也屬實是折騰不淺。
賀蘭筠放下扇柄, 頰邊微染上了些緋紅, 卻仍是端著面子, 轉身向別處走去, 若無其事道, 「魏珩說了,只要我高興,你可以任我差遣,旁的事無須再管。」
「啊?」高簡一臉不敢置信,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差點都結巴了,「這這這,什麼時候……」
他們什麼時候商量好把他給賣了的,他家大人就這般好說話?
賀蘭筠輕揚起了嘴角,自是不會說,那是她前些日子與魏珩通書信時,單獨提出來的條件。
今晚金水河的花燈節,似乎要比兩年前的那場還要熱鬧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