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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2:51 作者: 榕嬤嬤
    想到她的娘親,江鳶又禁不住悲從中來。原先在路上聽到消息時,她便痛不自己。

    可現下看到眼前這個清瘦的丫頭,想到她在滄州過的那些苦日子,想到她早早便沒了母親,一人乘船不遠萬里來到燕京,心中如何不酸澀。

    不知想到什麼,江鳶收住熱淚,忽的轉頭問,「怎麼會淋雨呢?不是頌頌去接棠兒的麼,怎麼會讓她淋雨呢?」

    想來一路都沒看到秦頌的人影,江鳶恍惚了一陣,又不禁疑道,「頌頌人呢?」

    「少爺他……」宋姑姑有些為難地語塞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難以言說的場面。

    就在不久前,婢女們隱晦地說短了褻衣和月信布的事情。

    她家少爺聽了隻字片語,也不甚明白,許是比較著急沈小姐的病況,耿直地自告奮勇,「不就是衣服和塊布麼,我去給她買不就好了?」

    「……」

    宋姑姑為難地笑了笑,這可怎麼說呢,褻衣和月信布皆只出現在閨房裡,是女兒家自己縫補的隱秘之物,外面如何有的賣?

    「少爺,那些都是私物,應當……只在小姐的行囊里才有呢。」

    她家少爺聽罷,面色微沉,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懂,立刻叫了些人走了。

    宋姑姑也不能將話原封不動地說給江鳶聽,只委婉道:「少爺……帶著女使去拿沈小姐的行裝了。」

    **

    「砰!」院門被一腳踹開,門上的鎖哐哐噹噹地搖晃著,尚有些苟延殘喘。

    「小姐的行李先前是你們託管的。」秦頌立在門口,略有些著急地正色吩咐,「手腳都放乾淨些,該拿的拿,不該拿的不拿。」

    女使們點頭應是,立即進里去了。

    時值傍晚,驟雨已停,遠近皆是一片清新帶濕的空氣。

    歇了工回家吃飯的高簡,一聽隔壁那震耳的哐當聲,還以為是進了賊了,連忙叼著餅就衝出來看。

    結果還真看到了一群膽大包天的人,為首的,正是他昨晚和他家大人談起的那個秦頌。

    「哎哎哎,幹嘛呢這是,私闖民宅呢?」高簡不明就裡,立即要上前理論,卻被秦頌一把攔下,十分講禮地打起了商量。

    「兄台諒解,我來取我妹妹的行頭,事急從權,片刻不容緩。」他不由分說地掏出了一錠銀子,「這是賠償的鎖錢,還勞你代轉。」

    「哎不是,」高簡一時腦子有些亂,急了,「那個,我家大……大兄弟他不喜歡別人隨便進他家裡。」

    蒼天,高簡幾乎不敢想像,要是被他家大人知道,他沒看好院子,還讓別人闖了進來,會不會當場削了他啊。

    「還有不是,你為什麼要用踢的,沈大夫知道你來拿她行李麼,她沒告訴你鑰匙在哪兒麼?」高簡越想越覺奇怪。

    正說著,屋裡兩個女使很快便收好東西,挎著包袱出來了。

    秦頌趕時間,也無暇再同他多費口舌,「這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可以進去看看可有少什麼東西,若是有,西夾道秦府,隨時恭候大駕。」

    他一躍上馬,還不等高簡反應過來,便揮鞭疾馳而去。

    「哎,這……」高簡一臉蒙然,看看被踹開的院門,又看看那駛遠的馬車,揉了揉手裡的油紙,思索片刻,還是趕緊跑去北鎮撫司了。

    **

    魏珩奔波了一天,才同段鵬之周旋完,從梨園歸來,便略有些疲乏地在案桌邊撐頭坐下,按了兩下眉心。

    今日發生的種種事件,全部都偏離了他原先的預想。

    無論是那稱被他救過的賀蘭筠,還是中途改換主意的段鵬之,還有……

    『子鈺!』

    想到踏出酒樓後,那猝然出現在背後的一聲叫喚,魏珩又不禁睜開了養神的雙眼。

    繁雜的思緒交匯於心頭,凝成了難言的煩憂、牽掛與不安。

    他如何也不會想到,會在那樣的場景下,同沈青棠相撞見。

    尤其還是在段鵬之的車駕前,那個他最想讓她避開的人。

    魏珩忽覺有些頭疼,有些煩心地輕嘆了口氣。

    原以為鶴臨樓是達官貴客的出入之地,最適合他以魏家長子的身份現身,也可以塞責他的父親,更不會與清貧的沈青棠所碰面。

    可他倒是疏漏了,秦家乃燕京一大富商,他們自然也可以出入其中,擺酒敘舊。

    就是不知道,沈青棠可否有從旁人的嘴裡聽說些什麼,他的家世,他的姻親?

    還有他假裝不認識,將她狠心丟在了身後,丟在了馬車後……

    魏珩呼吸微滯,想到她傷心欲絕地在車後一路追趕,喊聲不斷,他心中的某處柔軟的地方,又像是被什麼東西撕扯了一番,有些隱隱生疼。

    無論是家中頑固的父親,還是突然臨頭的姻親,他自己都還未處理好,又遑論同她交代個清楚。

    段鵬之為人那般艱險,若讓他知曉她是醫女,是同他關係匪淺之人,那她該怎麼辦。

    萬一被人挾制強迫,他又無法及時趕到,那又該怎麼辦。

    所有需要斟酌的決斷全被他思量了個透,分明問心無愧,自認為全都做得在理,是為了使她免於危險。

    可私心裡,他還是有著難以排遣的不安。

    興許是擔心,沈青棠會因此對他產生了誤會;又興許是擔心,沈青棠會因此對他心生了怨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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