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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2:51 作者: 榕嬤嬤
    可若要委婉拒絕,她又沒什麼好由頭,萬一被對方反唇相譏,只怕還會落了人家口實……

    在眾人的沉默下,室內的空氣不禁僵住了片刻。

    忽然,魏珩輕笑了一下,聲音清冷,仿若冰面上裂開的一道細縫,「這價錢給得再高,恐怕也不行呢,」

    崔娘子蹙起了眉,模樣有些犯難。阿香見不得她被人欺壓,直接笑著開口,「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要挑釁麼?」

    「自然不是。」魏珩上前走了兩步,橫在沈青棠與崔娘子之間,語態從容,「只是在下身患頑疾,前些時候便與沈大夫定好,每日都來號脈施針。若是她在診治期間被什麼旁的人給纏住了,」

    他面色微沉,語氣陡然冰冷,「在下恐怕就很為難了。」

    少年的話擲地有聲,渾身皆籠罩著森然的壓迫感,仿佛那蟄伏在暗處的危險警告,即刻便要一觸即發。

    面對如此威嚇,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頓時有些心慌,意識到這是個硬茬後,也不敢硬碰硬,只得相互按緊了手,有些不甘心地咽下了心中的氣。

    沈青棠怔然了許久,看著眼前這個凜然不可侵犯的少年,恍惚間有些失了神。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從來都只見過他和顏悅色的模樣,而對他內在的情緒、真正的性子,則幾乎是一概不知。

    分明兩個人共處在同一屋檐之下,但似乎總有層看不見的隔膜阻在了他們之間。

    就像是一條界限,只能止步於此,再不能繼續向前了。

    但也許,再多相處些時日,她會更了解他的吧。

    沈青棠這麼想著,心中又悄然生起了對未來的美好期待。

    「走吧,沈大夫。」前面的少年回頭看了看她,一聲帶笑的叫喚,又牽回了她的思緒。

    「哦。」沈青棠應了一聲,轉頭笑著對崔娘子行了個拜別禮,趕緊便避之無不及地跟上了魏珩。

    可被門摔疼了腰,且在一旁靜靜瞧著局勢的陳二娘,又怎會輕易放他們兩人走。

    她其實眼饞沈青棠手裡那包銀子許久了,大抵猜到了這穿著粗布衣裳的少年是個財不露白的,便艱難用手捶著腰,悽苦地擋到了他前面,叫屈道:

    「哎哎,這位哥兒,我這腰可教你摔閃了,哎呦動一動都疼得沒魂,你不能瞧我老弱,就這般欺人太甚啊!」

    見她那副死乞白賴,直訛上了人的模樣,沈青棠有些尷尬地皺起了眉,心想,若是不給些銀子打發了,只怕她能號哭到讓所有來赴王家喜宴的賓客都知道了。

    那樣,抹黑的可是王萍兒的面子了。

    沈青棠覺著不妙,正琢磨該給多少為宜時,忽然,耳邊傳來了少年的一聲輕嗤:「腰閃了?」

    她聞聲抬起頭,只見,少年透過紗幔的縫隙煞有介事地打量了幾下陳二娘的腰椎,思索片刻,十分篤定地下了論斷,「沒事,興許是大娘你鹽吃多了。」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陳二娘只以為他是要推卸責任,便順著杆子爬,苦笑道,「哥兒這是說得哪裡的玩笑,粗鹽要價那般高,我老婆子一年能吃上幾口啊?」

    「是麼?」魏珩冷冷打開她擋在面前的手臂,譏誚道,「在下還以為,大娘在此搬弄是非,強人所難,是鹽吃多了,閒得慌呢。」

    他每說一句,身子便向前逼近一分,言辭尖銳,針砭得陳二娘心虛寒顫,不敢多吱一個聲。

    魏珩實在不想再看她這副嘴臉,索性轉過身,拂袖踏出了門檻,「為老不尊,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見裡頭的人還沒跟出來,他走了兩步又停下,冷聲喚道:「沈大夫。」

    「哎來了來了!」沈青棠忙不迭跑了出來。

    魏珩步子走得極快,似乎半刻都不想待在這處多待,沈青棠幾乎要用跑的,才能勉強跟上他一二。

    直覺告訴她,眼前這悶聲不吭的人,大抵是有些生氣了。

    他的背影隱在濃墨一般的夜色里,似乎透著股不太好接近的冷然,在後面干看著,怪教人心慌的。

    眼見燈火明亮的屋子漸漸被甩在了身後,沒什麼人能看到他們了,沈青棠把手中的銀兩揣進懷裡,立即小跑著上前,試探著向魏珩的身邊挪了挪,小心扯了兩下他的衣袖:

    「你剛剛……」她的嗓音又軟又細,帶著點淺笑,還頗有些想哄他消氣的意味,「在裡面生了好大的氣。」

    魏珩的腳步頓住了。

    他在晦暗不明的夜裡,輕輕嘆了口氣,旋即又轉過身,沒什麼波瀾地重複了一下她的話,「生氣?」

    「如果方才我未及時趕到,你就要任由那位大娘欺負了麼?」

    他的聲音平淡,但給人的感覺卻有些肅然,莫名教人怪緊張的。

    「我……」沈青棠有些心虛地笑了笑,微鼓起腮,輕輕踢起了路邊的石子來緩解尷尬,「哎呀,那個陳二娘,她從前對我有過照顧,我有什麼針線或者油鹽不夠了,都去問她借的,她沒事也會拉人到我這來看病。」

    「再加上,她本來也算我的長輩,我對她都是很尊敬的,也沒想到……」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癟著嘴,有些撒嬌地晃了晃魏珩的手臂,「她今天為了幫崔家做媒,會那樣為難我。」

    魏珩靜靜看著她,面色依舊淡淡,似乎全然不為她的這番解釋所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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