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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7:20:36 作者: 新了個喵
在一片黑暗中, 溫若聽著周遭的聲響, 知道他們將父皇的遺骨抬離了此處。漸漸的,周圍的人似乎也散了去,只有雨聲輕輕刮過她的耳畔。覆在她眼上的溫熱掌心緩緩落下, 她的鴉睫微顫半息, 眼眸隨之被光輕刺了下。
溫若呆怔地望著梨樹下的大洞,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失神地凝著那些黃土——
所以這兩年, 父皇便是在此處麼?
為人女,竟認不出假扮父親之人, 她還配做人嗎?
謝屹辭緩聲走近她, 看著失了生氣的人,胸腔內的窒悶尤甚。他倒希望她大哭一場或鬧一鬧發泄一番,也好過像現在這般仿若失了魂。
「若若,」謝屹辭聲音低啞, 他輕輕牽住溫若的手,似是安慰又似哀求般開口,「哭出來。」
可溫若仍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過了一會兒才聽清他的話似的微微轉眸,朝他搖頭。
哭?
她哭不出來,更沒有資格哭。
謝屹辭臉色蒼白,他能理解溫若,便是他自己,在一時半刻間也無法接受這一切。他的手漸次收緊,然後面朝溫若單膝跪了下去,他垂下眸,纖長的眼睫遮住他眼底的哀色:「是我的錯。」
當日的一時不查,造成如今的局面。他護佑萬民,卻眼睜睜地看著先皇在眼前被人殺害。他愧對先帝,亦愧對亡故的父親。
雨勢漸大,謝屹辭眼前有些模糊。他在恍惚之中想起小時候,那時父親時常帶他入宮,而陛下總是和藹可親地抱著他玩耍,他與父親之間,雖是君臣,但更像是好友。所以兩年前叔父同他說陛下害死父親時,他第一反應便是不相信的。
可叔父的局布的太早,當時的他難以破局......
事到如今,什麼都晚了。
溫若感受著手腕上的力道,她頹然垂眸,漸漸蹲下身子。心口被揪得越來越近,讓她難以呼吸,她望著謝屹辭蒼白病倦的臉色,眼眸酸得發疼。她自然知曉這事怪不到謝屹辭身上,可她太痛了,她自私地想拖著他一起痛......
冰冷的指尖慢慢抬起,待觸到謝屹辭的臉頰,一時間竟分不出誰的溫度更寒。
「不怪你......」
她無聲地擺了個口型,也不知謝屹辭有沒有看清,便眼前一黑地栽入他的懷裡失了知覺。
一場憾事,傷得何止是兩個人。
祁芳失魂落魄地回到謝府,她等在府門外,眼看著將軍抱著了無生息的公主匆匆入府。她心急如焚,卻怎麼也邁不出步子跟過去。
——她不敢。
無論她多不想承認,都無法抹去造成這一切的人是她親生父親這個事實。她還有何面目去面對公主,面對那些被她父親傷害的人。她忽然變得厭惡自己,厭惡身上流著與那惡人相同的血的自己。
正當她茫然地半蹲在府門外的台階上時,一個身影忽地出現在她跟前,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祁芳怔怔望著面前的觀逸,有些不解。
觀逸沉著臉也不答話,直接拉著她朝府內走,直到進了她的屋子才鬆開她,「先吃東西。」
望著桌上冒著熱氣的清粥小菜,祁芳依然沒什麼胃口,她搖搖頭:「不想吃。」
「所以,你要把自己餓死?」觀逸涼涼地睥她一眼,「和自己慪什麼氣?」
祁芳的眼睛瞬間都紅了,她偏過頭哽聲:「不要你管。」
見狀,觀逸意識到自己因心急而語氣不善了,他將聲音放緩,說:「你得好好吃東西,公主如今情況不明,你若倒下了,誰去照顧她?」
「我......我還有資格照顧公主麼?」祁芳垂眸哭出聲來,「我不配......我不配!」
觀逸的心被刺了下,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拍拍她的肩,卻在半空生生頓住,然後收了回來,「與你無關,公主不會怪你的。」
望著眼前的人淚流滿面的樣子,觀逸的神色亦是沉鬱萬分。
在觀逸的安撫下,祁芳漸漸止住哭聲,可還未過多久,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祁芳轉眸望去,只見一個婢女神色慌張地快步而來,「祁芳姑娘,將軍請您到前廳一趟。」
祁芳心裡頓時浮出一股不好的預感。此時將軍不是應該陪在公主身邊嗎,看婢女的臉色,難道是公主出了事......顧不得多想,她立即起身往前廳趕去。
到了前廳,還未等她開口,便見方大夫憂色忡忡地進來,朝謝屹辭稟話:「將軍,公主的情況並不好。」
「公主怎麼了?」
謝屹辭的臉色亦是白得駭人,方才溫若轉醒後,一臉驚恐地望著他,仿佛從來不認識他一般。一瞬之間,他的身子如同墜入冰水之中。
「她......為何不記得我?」
方墨澄喟嘆一聲,才道:「公主並非是失憶,而是傷在心裡,她難以接受痛苦的事實,才將不好的記憶都封閉在內心深處。」
謝屹辭驟然攥緊雙拳,問:「什麼意思?」
話一出,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顫。他忽然想到自己先前每次蠱毒發作,面對那樣的自己,溫若是否也如同他現在這般——
五內俱焚。
「換言之,公主是將記憶停留在先帝崩逝之前。她不願接受先帝死去的真相,便自我欺騙先帝尚在人間。」方墨澄眼露痛色,「而將軍與公主相識於先帝崩逝之後,公主自然將這些記憶塵封了起來。」